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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要去睡觉了。”
通话结束得干脆,她不知道今夜有人要为她彻夜难眠。
躺在床上的卢椋听得断断续续。
卢师傅的睡衣是一套棉质的旧衣服,看上去很柔软舒服,就是袖口和领口起了毛球。
孙捡恩把手机放到一边走到床沿,扒拉开卢椋遮着眼睛的胳膊,卢椋闭着眼,“怎么了?”
孙捡恩:“刚才给我打语音电话的是我的同学。”
卢椋嗯了一声,“听出来了。”
她隔着被子靠在卢椋身上,卢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着凉了。”
孙捡恩:“开着空调,不冷。”
“她说那么多就是怕我和我妈妈一样,忽然消失一段时间,又忽然有了小孩,又忽然因为生小孩死了。”
她沉默不代表迟钝。
喻沐和安璐其实是一个量级的,只是一个擅长直白,一个擅长拐弯抹角。
都是音量很大,肺活量不小的人。
能量很足,简直百折不挠,做什么有出路。
不像孙捡恩,她总觉得自己除了跳舞一无是处。
漂亮是天生的,但好看是阶段性的,皮囊会老,这一行也是青春饭。
哪怕李栖人给她留下的遗产足够她衣食无忧。
不是不故意旁听卢椋脑子里全是对话里高频的妈妈,笑着说,“她应该只是怕你不跳舞了,看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呢。”
孙捡恩压在她身上,重量还不如石墩,瓮声瓮气地反驳,“才不是朋友。”
卢椋:“那还能是什么,普通同学不会这样的。”
她发现孙捡恩对朋友和同学的概念也很模糊,这都是她独特的成长环境造成的。
她们本该没什么交集。
和死有关的墓碑成了关联,也不知道红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遇到就缠上了吗?
孙捡恩:“不管她。”
卢椋:“你看上去烦死了。”
孙捡恩嗯了一声,还有几分委屈。
卢椋:“小恩还是需要跳舞的。”
孙捡恩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抬眼看眯着眼说话含糊的卢椋,“为什么?你又没看过。”
卢椋困得眼皮打架,又打了个哈欠,“不是说了吗,我看过视频。”
“很吸引人。”
“你现在只是在追求形神具备而已,就像……”
卢椋浅浅地笑了一声,“虽然不是跳舞,我之前雕石头也有这种时候,怎么都不对……”
“墓碑算最简单,人物很难,神像更难,都读了那么多书了,还没有以前没上过学的工匠作品精美……很挫败的。”
挫败。
孙捡恩看着卢椋,眨眼都像定格。
她不过比我大七岁,这种时候像是大了七辈子,孙捡恩好像被柔软的棉云包裹住了。
但卢椋是石头匠。
孙捡恩问:“然后呢?”
“然后啊……”
卢椋说得很缓慢:“也想过要不要别干了,自我怀疑好久。”
“反复问自己……”
“我真的可以从事这个行业吗?”
她之前简单提过,更像陈述。现在的语气混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如同石头切开的内心。
宛如千丝万缕的人类之心。
“我想过把厂子卖了,不过那很丢人,明明在家人面前夸下海口。”
“又想,硬着头皮接了也会崩坏,如果资金链彻底断了还会负债。”
没什么事能一路顺风顺水的。
卢椋的人生从父母离世开始就要开始顶天立地,“最后我就倒在我爸妈经常坐的沙发上想,当初为什么觉得自己可以。”
孙捡恩很喜欢卢椋现在说话的语气,浅浅的呼吸,深深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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