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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晚棠端着药进入大帐,柔声道:“殿下,该喝药了。”
虞静央什麽都没做,就那样静静坐在榻上,低垂着眸子。军中将士为她准备了一面铜镜,就放在软榻旁边的矮桌上,正好映出那张灵秀却苍白的面容。
从她醒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日了。上到霍侯,下到一衆从朝中来的武将,都纷纷前来见过她,只有那一人,至今都没有出现过。
若他已经从当年的事中走了出来,就该坦坦荡荡来见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久久不肯露面,连说话都要别人捎来。
“殿下不必忧虑,待战乱平息,臣便送殿下回南江,与郁沧王子团聚。”
虞静央已经五年不曾见过萧绍,山洞里那匆匆一瞥也看得不真切,还以为是幻觉。时隔太久,故人的音容笑貌本该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但不知为何,她却可以几乎想象得到萧绍说这句话时的神态和语气,仿佛二人从未分别。
想起昔年旧事,说毫不愧疚是假的。她有心当面向他赔罪,他却不愿给她一点机会。
虞静央眉眼低垂,将锦被攥出了褶皱。
就算要回,也只会是回大齐。
至于另一处,她是再不会踏上一次了。
虞静央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漱过口,问晚棠:“南江派来的人何时会到?”
晚棠本想着能瞒一阵是一阵,架不住她主动提起,只有眉间染上忧愁,小声道:“按照王庭与大齐军中的约定,明日午後便要到了。”
西戎与南江已经停战,南江王室重回王都,听说她没死,自然要遣人来接她回去。听说为首的是王後身边的女官银兰,虞静央曾与她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为人沉肃严苛,最是难缠。
等到银兰到达,她也就拖不了几日了。
虞静央擡起眸子,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眼中露出决绝的光。
-
帐帘大开,寒风阵阵穿进来。远道而来的侍卫已经守在了门口,白金花色的异族服饰,是南江王庭派来接储妃回宫的人。
帐中,女官坐在侧首的位置,身後跟着不少随从,黑压压的一片。虞静央没有看她,素色衣裙未着粉黛,沉默地捧着杯热茶。
气氛略显胶着,仿若两方正在无形对峙。银兰率先开口,道:“听闻储妃失踪,王储很是忧心,幸有齐国军队相救。既然储妃凤体已无大碍,就请与微臣回去吧。”
忧心?
女官语气强硬,可见并无多少敬重之心。虞静央不动声色:“西戎攻破王都之时,银兰姑姑跟在王後与王储身边离宫避乱,应当是最清楚的。那时候,王室可有一人想过行宫里本宫的安危?”
她常年幽居行宫养病,与郁沧貌合神离,虽无情爱,但也是走过三书六礼的正经夫妻。大敌当前,王室只顾自己保命,竟无一人前来行宫搭救,甚至没有传来一句消息。
他们根本没有把她这个大齐公主放在心上。所谓储妃丶南江未来的王後,都不过是有名无实罢了。
大帐中除了南江人,还有一部分原先守在这里的大齐士兵,见状隐有不安,低声与同伴通气:“情况不大对,这该如何是好……”
被询问的士兵同样感到为难。南江的人到达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一日,现下萧将军与霍侯都不在军营,无人可作主,而且这帮南江蛮子也着实狂妄失礼,前去迎接的守将明明要引他们先行休息,他们却不管不顾,一来便直奔公主所在的军帐,这是什麽做派?
现在还在大齐军营,他们就敢如此嚣张,要是真的回到南江去,还指不定怎样对待公主殿下呢。
士兵摇摇头,打算先找一个品级高些的将军来主持大局:“算了,快去叫林副将……”
另一边的对峙仍在进行。大庭广衆之下被驳了面子,银兰脸色发青,虽自知是他们理亏,却不愿在此承认和赔罪。毕竟大齐曾是战败国,岂有战胜国在手下败将面前认错的道理?
银兰耐心被耗尽,站起身道:“事已过去,重提也是无用,反伤了各自的心。储妃何必为难我一个奴才,倘若有何不满,便等到回宫再与王储殿下说吧。”
“请储妃随微臣回宫。”
说罢,她走上前,竟欲直接握住虞静央的手腕。後者脸色一沉,手上毫不犹豫一松,上好白瓷制的茶盏“啪”地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泼在地上。
“储妃这是何意?!”
银兰被逼退好几步,没想到一向病弱可欺的公主竟起了叛逆之心,当即又惊又怒。转念一想,原来现在还在齐国的地盘,有母国的人撑腰,可不就会大胆许多吗?
“储妃可要想好了,你不愿回王庭,难不成能在这里赖一辈子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齐国岂会为了一个出嫁多年的公主得罪南江。银兰冷笑,低低的话语中透出威胁:“若储妃安分一点随微臣回去,依旧可以在行宫里安稳度日,可若储妃不肯老实,微臣便只能将实情告知王君和王後,请他们裁夺了。”
银兰就在面前,虞静央擡眸与她对视,眼中是从未表露出来过的阴沉和冰冷。是不是自己在行宫避世太久,才让这些人都忘了她的手段?
就算兔子被逼急了,那也是要咬人的。
虞静央不说话,馀光不着痕迹一扫,瞥见了帐外一抹玄色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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