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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他擡起手来遮着眼睛,声音恢复清晰,“找我干嘛?”
“你继续睡吧,没关系的。”楸楸想着还有时间,既然他本来就没睡饱,她愿意等。
“你在这儿干看着,我怎麽睡?”
“那我闭上眼睛。”她将脸埋进手臂里,光线昏沉暗弱,只能看见自己的膝盖早已跪红了。
裵文野还是坐了起来,他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然後打开床头柜那盏不怎麽亮的台灯,摸来烟和打火机。
烟是长白山,随处可买,还剩最後一根,他放嘴里咬着,打火机是一次性的塑料块儿,随处可见,齿轮擦着碰撞,蓦然从小孔窜出上橙下蓝的火焰,火苗微弱的光照亮他蓄着阴影的眉骨,燎着燃烧点,烟点着了,他眼底的橙蓝火焰瞬间消失,只剩白色烟雾袅袅直上。
昏黄的台灯为他凌乱的头发渡上一层微亮的光,没了打火机,他的脸又随着脸骨而蕴藏着阴影。
随着他吐息,昏黑中,一捧浓浓的白雾吐出来,烟雾缭绕,模糊他的轮廓。
雾是千变万化的,犹如她此刻,如堕烟海,因为迷茫而找不到头绪。
她支着胳膊起来,到他面前。
裵文野垂着眼睑,看她张着嘴巴,试图吃掉这些烟雾。
“怎麽跟小狗似的,对什麽好奇都先用嘴巴尝尝。”他乐得不行。
“我本来就是小狗。”她说。
他不笑了,咬着烟下床,楸楸这时才发现他运动裤松紧带没系,吊儿郎当地垂在前面,他拿起手机离开了房间。
楸楸只好跟上,和他一起到一层客厅,路上他把松紧带打了个十分敷衍的结。
後来楸楸才知道,他执意到客厅去,只因为他不想那时说着说着,俩人就稀里糊涂滚到一块儿。
电视机打开,他在沙发坐下,随便选了一部排行榜上的热播网剧。
楸楸来到他面前,挡着电视机。
他擡起眼帘,看着她,“让开,你挡着我了。”
楸楸执拗,认真地看他,“我不想只是做朋友。”
“噢?那你想做什麽?”裵文野微微仰着头,歪着脑袋,靠着沙发看她。
“不重要。”楸楸摇了摇头,“我不想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什麽语气?”
“就是很不客气的语气。”
“是吗。”他放下遥控器,“你还说过,我可以对你好,也可以对你坏。我到底要听哪一句?”
“不一样!”楸楸有点慌了,她紧张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疏离我。”
“可是朋友就是这样啊。”裵文野无辜道,“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之前那种,叫作越界。”
“所以我说不想做朋友了!”她拔高了音量,又觉得失礼,抿着嘴唇,“对不起。”
裵文野不以为意,“那你想做什麽?”
“我想,想……”她咬了咬下唇,指甲刺着手心里。
“还没想好?”
“我想回到以前。”她骤然擡起眼帘,鼓起勇气道,“我想了很久,我没法把你当朋友,我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跟你发生关系,想亲近你,想把你占为己有。偶尔做梦梦到你跟其他人离去,有任何人像我这样靠近你,我就无比的厌恶自己,为什麽生病,为什麽不是一个健康的人,为什麽我没有爱人的权利。”
她大声说着心里话,眼底积蓄出一点泪水,渐渐淹没瞳仁,热泪盈眶,慢慢涌上睫毛,泪珠要掉不掉,悬在眼睑边上。
“去年,离港的第十四天,我偷偷回去找过你,想跟你说文身掉痂结束,特别漂亮,想让你看,可是到了你家门口,我突然觉得我好贱,明明先说再见的人是我,我就不敢了,马上下楼打车离开回成都。”
离港的第二十九天,她在他家门口放了一束报纸包裹着的玫瑰花。
玫瑰花鲜艳,报纸却褶皱不堪,打开来看,报纸报导着他们的花边新闻。
第四十七天,她买了一张西安的明信片,上面写着:“好吃。”
第五十八天,她买了一张苏州的明信片,写着《地尽头》的“无伴侣做证,也踏破苏州夜静”。
第七十二天,南京,秦淮河的明信片。那天也是他的生日。
除了明星片,还有一张照片,是他们在马里兰州边界那家中古店拍的,她说这张照片,她好像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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