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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明白过来:“逆子!暂代族长的是你!怕是去与齐子成商量婚事的也是你!”堂叔在一旁笑了笑:“这是理所应当。寿永是你嫡亲长子,年少有为,进士功名在身,又是通情达理的人。”林嗣宗凝视着大儿子,气得直发抖:“好一个忤逆子!我一状告上朝堂,一个不孝的罪名,你可顶得起!”林寿永向父亲作了个揖,抬起头,情真意切道:“爹,儿的确觉得齐家是个好亲家……您若要告我不孝,儿的前途自然是没了。林家香火的前途,也没了。”这个青年咬字清晰:“爹,你儿子的前途将彻底毁了,你儿子将是个废人!”两个“儿子”,咬得特别重。林嗣宗听了,先是要大怒,听了两个重重的“儿子”,却浑身一震,久久望着着林寿永出神———这是他唯一的儿子。要传承家业香火的儿子。他再偏疼女儿,再思想开明,难道就要因此毁了儿子的前途,断了血脉的传承,断了自己这一支的香火前途?可是绮年……绮年……他多可爱的女儿,难道就……?唉,可怜绮年钟灵毓秀,却偏偏是个…是个女子。传不得香火血脉。堂叔也劝道:“偏爱幼女,我也能理解。只是嫁谁不是嫁?难道侄儿你还要为了女儿,而毁了儿子前途?陈家那几个毛头儿郎,难道就一定比齐老爷好?侄儿你若仙游,到时候长兄如父,替侄孙女决定婚姻的,还是寿宗和宗族长辈。与其忧心身后事,不如现在,我们商量一下,看看齐家的诚心,能不能令你满意。”林嗣宗终于退步了。他不再提要告林寿永不孝的话,只是气色一下子更加灰白下去,咳嗽得要命,微弱道:“再教我想想……想想。齐子成…齐子成是个什么样的人,教我再想想……”林寿永看了父亲的态度,脸色竟然红润起来,有一种满足:“您先想,儿再去打听打听齐家的态度——儿告退了。”开了门,风雨又刮进来了。天地间又是骤然一个惊雷。原来是林绮年在隔壁听到林嗣宗拼命的咳嗽,她提着飘摇不定的灯笼,过来了。风夹杂着雨丝,打湿了她肩头。林绮年提着灯笼,任由风急急鼓起她的衣袖,任由雨丝水汽打在雪白莹润的脸颊,她只是匆匆进了门,顾不上看擦肩而过的林寿永一眼。林寿永倒是抬眼看了看妹妹的侧脸——连侧脸都是出色而神秀,却仿佛带着一点对什么不知名东西的不屑。然而,往常这让他觉得羞辱一般的不屑,在此刻这凄风苦雨中,却让林寿永的脸色又饱满红润了几分———只要想起父亲的态度。这桩婚事到底是怎么成的。京城的人谁也不知道。反正刚到京城的齐子成,需要一个继任的妻子——一个只要稍稍过得去,书香望族门第,出身嫡女的妻子。好教他那些儿女不至于担一个没娘教养的恶名。可是哪个名门的嫡女,肯嫁到这种长子都老大了的人家?初来乍到的齐家也需要一个对京城知根知底的老牌家族,好互相扶持。而有些落魄的林家,需要一个正当隆盛的家族扶持依附,需要换一个一心向着宗族的好族长。林寿永初入仕途,也需要宗族向心,需要在官场上有个照顾的人——反正就是定下来了。病得越来越重的林嗣宗,对一桩婚事,只是沉默以对。他病得太重,已难以起床,操持婚事都是林寿永和林家族里的叔伯长辈。与齐家的婚事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两家都想尽快――得赶在林嗣宗西游前。否则,眼看林嗣宗病愈发难以回天,未嫁女守孝可是要守三年的,三年都不得婚嫁。林绮年已经是形同被软禁。反常的是,她对一切都沉默以对。老父拉着她嚎淘哀戚,昏病中也喃喃哀叹对不起。林绮年只是一言不发地吹凉了烫滚的药汤。她眉宇间越见郁然。到了要迎亲的那一日了。林寿永怕出意外,叫的是最强壮的婆子去看着妹妹。府里人苦劝,林绮年也只是岿然不动地守着昏迷的父亲,丝毫不理会要给她整妆的女子,丝毫不理会即将到来的迎亲队伍。下人一急,就去找了林寿永。林寿永来的时候,袖着手,说了一句:“绮年何必?”他温和地劝道:“父亲也是认了这门亲事的。你不要教父亲在病中也不安心。”此时门外隐隐有锣鼓喧天,似乎迎亲的队伍快要到了林家的这边。林绮年回头,钉了他一眼。林寿永还没反应过来,铿锵一声,一把雪亮的剑对准了他。林绮年以迅疾的速度,抽出林嗣宗房内一把装饰的宝剑,把它锋利的剑尖,指在了林寿永的胸口。她拿着剑,轻蔑地,又叹息地开口:“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少女的眼光如电:“林寿永,你听着。这是世间古来轻女子,而不是你有甚么可得意的。”林寿永被吓得退了一步,却看到林绮年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叹道:“养育之恩何其重。儿不怪您。只是时事千古使之然,阿父也是尘寰人。”剑花忽然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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