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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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命运齿轮 其十六（第3页）

黑龙的身躯轰然倒下，血水浸透小国王的身体，把他的长发和披风染得鲜红。

可是战争仍在继续，从黑暗中涌出的古老生物正在一步步吞噬他们的土地。小国王往南方看去，有人说，那里有另一条黑龙出没，无可抵挡，毁灭了好几个国家。

他对同伴说：“你们要继续跟着我吗？”

同伴们回答：“除了复仇，你还能去哪里，我们还能去哪里？”

他们早已无处可去。

于是他们前往南方，一路杀到最后，小国王变得越来越强大，听说他的人都开始畏惧他。他们说他是黑龙的族裔，是龙血侵蚀的对象，他们说他经过的土地都尸横遍野，他的存在同样是灾难的象征。

他并不在乎。

勇者耐心地告诉所有人，那是拯救他们的光，预言中最后的希望，他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金发的同伴变了脸色，把重剑插进地面，人们才停止了议论。小国王始终没说什么，只是在看远方的天空。

那里有一条黑龙掠过。

那只黑龙少了一只角，跟他童年时候的玩伴很像。

但小黑龙不记得他了。

昔日的伙伴已经长成了世界的灾厄，小国王面对它，忽然想起了自己见到父亲的最后一幕。他拿出父亲的剑，对小黑龙说：来吧，我们中总有一个能复仇。

他们打到最后，各自伤痕累累，小国王被碾碎了半个身体，但他怀里的某样东西救了他一命。他杀死了黑龙，那样东西滚落出来，是只被折下来的龙角。

小国王躺在血泊里，跟他旧日的玩伴躺在一起，向天空伸出了手。

勇者握住了他的手。

勇者说：走吧，我们回家。

小国王却笑起来，说：你看，这里就是我的家。

他躺着的地方，就是旧日洛里洛兰的领土，就是他过去的家，就是他曾经跟着老师学习的地方，就是他跟父亲眺望远方的地方，就是他跟大家一起散步的地方，就是骑士团团长教他战斗的地方，就是女仆长每天给他编头发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他闭上了眼睛，说，我很累了，勇者，替我走完这段路吧。

勇者说好。

那天，黑龙坠于世界的北方，他们的战斗打碎了天幕，深海席卷而来，将地面冲刷。躺在地上的小国王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白色的点从天空中坠落。

“那是什么？”

“那是雪。”

纷纷扬扬的雪覆盖了整个洛里洛兰，也覆盖了周围的荒野，世界变成了一片雪白。预言的女巫早已死亡，她的灵魂漂浮在小国王面前，说：“看，你还是带来了希望。”

小国王笑起来。

他已经完成复仇，不会为过去哀悼。他躺在那片纯白色的雪里，沉沉睡去。

勇者一路往西方去，杀死了二十二个魔王，带着同伴凯旋。世界了无生机，但从北向南，白昼正慢慢回归。

人们称颂他的功绩，勇者却说：我只是挥下最后一刀的人，真正在黑暗与绝望中战斗的人不是我。

后来的后来，洛里洛兰被雪覆盖，勇者在那里定居。

他时常爬上雪山去看旧日的洛里洛兰，一望无际的银白里已经看不到那片废墟，但勇者知道他的友人就在这里沉睡，与洛里洛兰的所有国民一起。

同伴们向他告别。

金发的同伴说，我要回到我的祖国，重建我的家园。

黑发的同伴说，我要回到我的故土，寻找失散的家人。

红发的同伴说，我要回到世界的边境，守护下一个未来。

年纪最小的同伴问：他还会回来吗？

勇者说：我不知道，但我会在这里等他。如果他醒来，我就给你写信。

他在这里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他垂老矣矣，世界焕发新的生机。他已经没有体力再去雪山上了，但他依旧住在这里，望着窗外落下的雪，跟孩子们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讲无边的黑暗，讲绝望的战争，讲那个银发的小国王，以及他们并肩战斗过的曾经。

直到孩子们离去，壁炉的火焰噼里啪啦地响，他坐在躺椅上，听到有人推开了门。

他说：“我早就不当勇者啦，你们去采访别人吧。”

来人一脚把门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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