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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小绍家,小绍拉了沈甜的衣袖不让他走:“沈哥,你进来坐坐吧,我娘今天做烙饼,可好吃了。”
沈甜不动声色地抽了衣袖,站远了些笑道:“我阿婆还等我回去吃饭呢,一会儿在你家吃了,我回去岂不是要撑死?”
小绍娘听见声音,探头看了眼,又回去了,没一会就拿了些烙饼出来。沈甜打了招呼,忙要走,被小绍娘急急拉住:“哎呀,沈哥儿,跑什麽?来来来,刚烙的饼,还热乎着,赶紧拿去吃。”
“这怎麽好意思?”
“这小鬼头,跟你姨客气啥?姨还得谢你帮忙带小绍,小姑娘家家一天天就知道疯跑,没人看着叫人怎麽放心?”
沈甜见实在推不过,便笑着收了,寒暄几句便赶紧想往外走,但隔壁两家也听见声音,也跑出来几个大娘大爷,因着快到饭点,各自给沈甜塞了些自家刚做的吃食,拉着他唠了会家常。沈甜不负其名,嘴也甜得很,人又精神敞亮,哄得几个长辈心花怒放。
说了一通话,沈甜谢过他们的好意,抱着东西往外走,经过路口时,有人低声骂道:“臭讨饭的。”
沈甜面色不变,仿佛没听见似的。他抱着吃食绕了几个弯,却不是回家,一直到了村尾。沈家村不似从前人口繁盛,还有好些那年洪水後遗留的房子,破败得不成样。其中一栋夹在这些断壁残垣里,倒是格外齐整。
沈甜唤道:“李大侠!”
一个独臂男人出来给他开了门,揉了把沈甜的脑袋:“臭小子,说了叫李叔!”
“给您拿了些吃的。”沈甜拿了一部分给他,“明天得下地,我就不过来了。”
“哦哟!”李叔两眼放光,当即拿了块烙饼往嘴里塞,吃得津津有味,“这是小绍她娘的手艺吧?全村数她烙饼最好吃。她今天怎麽不过来?”
“她说吃了饭再来。这烙饼您要是喜欢吃,我手艺也不错,下次我直接在这烙给您吃。”
“嘿,算你孝顺,叔没白疼你。”李叔美滋滋地搂他肩膀往屋里走,“对了,上次跟你说的,考虑好没有?”
沈甜想了想,道:“您说得对,我有本事,就不能困在村子里一辈子。只是不说阿公去年走了,就是他还在,我也不能丢下他们走的。”
听了这话,李叔不置可否,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烙饼,笑道:“你小子有点天赋,从小跟着我练,底子扎实。只是我也准备走了,再多的也教不了你。”他抽了张纸,拿了笔,沈甜跟着凑过来看,“你能尽孝道是好事,不过也不能不打算。我看啊,还是觉得你最适合去生道派。”
“‘生道’?”
“唔,那可是真真的江湖第一名门,桃李满天下,你李叔当年混江湖的时候,没人敢跟穿着生道校服的人大小声。生道出来的弟子,个个都有真本事,办的事没人不服。你去了日子也能好过些。”李叔又列了两个名字,“不过呢,咱们也不能可着一棵树吊死,总还得有别的路不是?”
他点了一下“闻人远”三个字:“这个呢,那可是名扬四海啊,琴棋书画,样样都是大家,想见他一面难如登天,你李叔豪掷千金都排不上号,後来被狗皇帝捞进宫做乐师了,”沈甜惊恐地看他一眼,李叔毫不在意,“不过十几年前又给放出来了,住在一座山上。”
他又指着“华御”这个名字道:“这是万寒峰的剑君——哦,”他抓抓头发,“嘶,怎麽跟你解释呢?你就当他是整个门派的护卫吧,除了保护门派什麽事儿也不干。他应该是现在使剑最厉害的了,没人打得过他,起码活着的没有。”
李叔拍拍纸张,“你呢,等出了村子去闯江湖,就去这三个地方拜师,总有一个收你!”
沈甜受教地点头,默默记下来。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想过“这麽厉害的三个地方,凭什麽总有一个会收穷乡僻壤出来的野路子”。
李叔没抓着他介绍太久,知道沈甜还赶着回家,简单说了几句就送沈甜出门,不想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有一个青年气喘吁吁地往这跑,扯着嗓子喊:“沈甜,你阿婆出事了!”
沈甜浑身一凉,拔腿就跟着他跑。两人一路狂奔,路上有人不明状况,有人也朝同一个方向去,沈甜到了家门口,已经里外围了两圈人,沈甜喊着“让开”牛犊子似的往里挤,人群见是他忙让开道,沈甜才终于看见在门口躺椅上的老人。她安详地闭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然而这麽多人在这,就是聋子也该醒了。
他浑身一软,瘫坐在阿婆身旁,又急急去抓阿婆的手,已经是僵硬冰凉。旁边就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对沈甜摇摇头。
“怎麽……”沈甜有点不敢看阿婆的脸,惶惶然看向大夫,“怎麽就……不好了?”
“人老了。”大夫委婉道。
邻里七嘴八舌起来,有安慰的也有闲话,沈甜感觉耳朵发蒙,怎麽也听不清楚他们说的什麽,只感觉自己好像也并不悲伤,只是浑身软得站不起来,最後还是小绍娘帮他扶起来,招呼人群快散了。
丧事忙了两三天,沈甜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举目无亲,靠着去年帮阿婆给阿公办丧事的经验也稀里糊涂,邻里热心的人来帮他张罗。
忙了数日,一切方才安定。是日,风雨交加,雷鸣电闪。沈甜将少得可怜的家当收拾好,最後看了一眼四面漏风的房屋,去到村尾,想同李叔告别。然而喊了会门,都不见有人来开,他粗粗抹了把脸,仰头出了沈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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