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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匹因为暴雨而减缓了前行速度,夜雨深林,车盖边角挂有四盏小灯,光也雾蒙蒙的。
沈甜有些精神不济,靠着软枕休息,雨声响了片刻,微微擡起眼皮,萧甜看见那一线在夜里几乎要发亮的明黄,一时移不开眼。
沈甜扶着车窗看了眼,随即将手指抵在唇间,响亮哨声烟火般穿透黑夜,疾奔的马匹闻声慢下,拉着车往如盖树叶下去。
沈甜扶着额顿了片刻,叫了一声:“萧甜?”
萧甜应声,就听他继续道:“先将就着休息一夜,马不能淋雨,夜里……”沈甜皱着眉喘息几瞬,“夜里你不要乱跑。”
他在车壁上摸索一会儿,不知按下什麽机关,车内的座椅木桌竟尽数收入车底下,随即从後方车壁推出被褥软枕来。
沈甜熟练地将被褥铺开,车厢躺下他们二人倒绰绰有馀,沈甜直接瘫倒下去,有气无力道:“委屈你跟我挤挤了。”
他看起来状态实在不好,萧甜盯了他一会儿,说:“你的喉咙也不行了。”
“嗯。”沈甜声音沙哑,“还能再撑半天,你要是回心转意想跟我聊聊人生,我能再多撑一个时辰。”
“还是不必了。”萧甜无情道。
沈甜笑了声。
萧甜在靠近车帘的位置坐下来,车厢内重归安静。沈甜一手搭在小腹上,仰头看着车窗,只能隐约看见摇晃的树叶与淅沥雨水。
萧甜闭上眼,安静地聆听。风轻掠过树叶,树叶摇晃下雨水,雨水打在落叶上,积水汇成溪流淌过,马打了个响鼻,皮毛摩擦,虫鸣隐隐约约,寂寞地吟唱着;鼻尖隐约萦绕草木湿冷的气味。
这是一个凄冷的雨夜,萧甜的双手已经冰凉。他没有动弹,只是静坐着,凝视这无尽的黑暗,听着这无尽的静默。
他们都没有再出声,默契地共享同一片静默,这是一个很好的雨夜。
远处,似突起疾风,萧甜听见叶落的声音。
他起身拿过车壁上挂着的包裹,就要跳下马车。沈甜惊醒,出声道:“去哪儿?”
萧甜已探出半个身子在车外,只匆匆留下一句“三盏拜师茶,先欠着”,一阵风掠过,车帘晃了晃,他就这样消失了。
仿佛玄黑的箭矢掠过黑夜,能察觉的只有风。
夜里骤然有几点雪亮,尖端开了血色的花,转瞬被雨水舐去。刺客皆面色大变,然而这水洗的暗夜里,他们不仅没能察觉有人迎面而来,甚至连折损了人员,都看不清来者的模样,只有那雨水不侵的帷帽短纱垂落,在夜中如一道缥缈鬼魅。
两方人马,一边只立了道单薄的黑影,一边几位各执兵器的刺客,竟如此僵持了。
刺客们已心知实力悬殊,一时摸不清对方来意,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对方即使照面便杀了人,他们却从一开始就感受不到任何的杀气甚至威压,连活人的气息都未有,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一名惊世高手,而是一棵树,一块石头。
“说吧。”黑衣人忽然开口。
这声音很奇怪,仿佛是用了什麽特制的方法,将一个人发出的声音扭曲,即使听得清楚言语,却也知道这并非说话人原本的嗓音。
为首的刺客已是满头大汗,硬撑着道:“我们无意伤人,只是奉主人命令来送些东西。”
“我耐心不足。”黑衣人道。
“阁下,我们来自永夜岛。”刺客说,“你还要继续问下去吗?”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清楚地传入领头刺客耳中,他对此十分熟悉,这是利器穿透喉咙的声音。
他身旁的人倒了下去。
黑衣人依然站在原地,只有尸体脖颈上的飞刀,昭示着他的恶行。
“主人命我们送解药给沈客。”领头刺客立刻道。
一个刺客惊恐地看向他,浑身剧烈地发起抖来,忽然猛一掌拍在胸口,当即喷出一道鲜血,直挺挺倒了下去。
黑衣人似乎陷入了沉思。剩下的活人不剩几个,皆僵在原地,死死盯着他的手。
“你们完成任务了。”黑衣人最後说。
领头刺客闭上眼,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举过头顶。黑衣人接过放在怀里,下一瞬,几人便挨个倒在了地上。
他们额上露出一点银色圆头,正是飞镖的尖端。有如此强劲内力能够用这样轻巧的暗器将人头颅刺穿,可见凶手实力不凡。
萧甜看着尸体,说的话却不是对着尸体的:“如果你们不想死,最好不要继续跟着沈客。”
片刻,树林中那几道微不可察的气息消失了。
萧甜杀人越货回来,马车依然静谧地停在树荫下。
他在车帘後取下淌水的帷帽和外衣,将面具一齐收好,才回到车厢里。沈甜立时坐起来,凑上前道:“你同谁打起来了?”
萧甜不置可否,没有靠过去。他身上没有湿,却仍携着一股寒意,不知怎麽,很不想让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沈甜沾着,似乎是骤然生了出些体贴来。
无奈沈甜着实不识相,凑上前去,满面焦灼地好生检查一通,见他身上并无伤口,只是身上有些湿冷,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过来坐下,把自己捂暖的被子盖过去,才道:“打赢了?”
萧甜不知为什麽想笑,便也笑了,道:“嗯。”
“漂亮!”沈甜拍他肩膀,“我还当你去解手了,哪想你走了这麽久,差点就要去找你。还好没去,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你松筋骨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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