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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岛上找了块晒得烫烫的石头躺下,一起对着不远处的海吹着海风的时候,我终于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
“耿湘灵?我觉得很好听。”我这样说道,心里其实还有些在犹豫要不要去问刚才的事。
但我没想到,就在我心里挣扎的时候,对方却已经非常自然地告诉了我:“刚才我那是又犯病了,谢谢你啊。”
我又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追问是什么病的时候,耿湘灵也如同她的姓一样,十分“耿直”地告诉我:“阿普唑仑,这个是治疗惊恐发作的。”
我抬头看向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愣了一会,然后说了一句“抱歉”。
“这有什么抱歉的啊!要说对不起的话,那个人也应该是我才对吧!”耿湘灵说道,“我已经和这个病抗争好久了,现在还算控制得比较好了,就是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朋友’会突然造访我,不过我倒是也习惯了。”
她手上拿着一个新买的冰淇淋。我其实有些恍惚,如果不是我刚才亲眼看到她是如何病发,如何痛苦地倒在地上,我是完全想不到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一个重度焦虑患者。
她无所事事地晃着脚,舔着她新买的蓝莓味冰淇淋——意思是刚才那个没尝到味,现在这个她要找回来。
我坐在这里,仿佛灵魂出窍。
我听她和我用一种我从来想象不到的乐观与开朗讲述着她惊恐发作时濒死感,和药片压在舌底蔓延到浑身上下都发苦的味道。
“很苦啊非常苦。”耿湘灵说道,“这玩意可比黄连苦多了,但是又不得不吃。”
我不知道想到什么,问道:“很苦的话也愿意吃吗?”
“为什么不愿意吃啊。”耿湘灵反而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我愿意吃这种苦是因为我不想再有惊恐发作。我不想像刚才那样摔在地上孤立无援,我随时都有可能拿不到那枚苦涩的药片,我可能永远都活在整个身体都在抽搐痛苦的瞬间。我可不想真有一天就那样死了——疼死的!”
我看着她。嘴唇颤抖了一下。
我轻声说道:“我,其实也幻想过死亡。”
话在喉咙里梗住了。
我该庆幸我现在面对的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如果换成那位心理医生,我可能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同样地,我隐瞒了告诉耿湘灵,我曾经真的付诸于行动:很久之前,我确实想过去死。
空气里有些安静。我不想去看耿湘灵脸上的表情。她会是什么表情呢?我不想看到怜悯,也不想看到同情。
我只是想得到倾听。
可是我无论如何都讲不出来了。
耿湘灵等待了很久,等到夕阳已经落进海上的地平线,我也没再说出更多。
我们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耿湘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善解人意,她像是失忆了一般,还是和我们刚见面时一样和我嬉笑打闹。
但第三天组织的去真爱崖拍照打卡时,最喜欢拍照的耿湘灵却摇摇头,说自己在车上等我们,她就不去了。
“我恐高。”耿湘灵说道,“那天咱们晚上路过的时候我都不敢看那里,更何况是白天了!”
团长开玩笑:“年轻人有什么恐高的?多出去走走就不恐高了,你就是玩得太少。”
不过我好像知道耿湘灵为什么不去。她正在非常自信满满地控制自己的病情,她很害怕那处真爱崖再一次诱发她的惊恐发作。
同样不去的还有那对说真爱崖很土的情侣。
那个男生显然还记着耿湘灵的仇,死活也不愿意在有空调的车上吹空调,拉着他对象去沿海公路上压马路。
巧的是他对象嫌热,两个人在车上吵了起来,耿湘灵就抱着手机给我实时直播。
我正在顺着环山栈道向断崖上爬,前面团长正拿着小蜜蜂“嗡嗡”地讲解着,我低头给她用语音转成文字,笑着发过去:“真的这么热闹啊?”
找表情包时余光似乎瞥见我身后有个黑色的影子。我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阳光照耀下,略有些发黄的栈道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真爱崖这时候没人来的。”团长看我那样子忍不住开口,“你回头好几次了,怎么,你坏事干多了怕大白天见鬼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却愈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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