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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正琢磨着买生命保险的当口,我表叔给我发了一条消息,问我忙不忙,能不能帮他给一个项目签个字。
我表叔跟我们吴家本家的关系,属于过年过节会疯狂送礼,平时一句话都没有的那种。他把自己孩子们塞进公司里後,本人并没有正经工作,老实说吴家股票分红并不多,他手里的股份更是少,也不知道他平时收入来源是什麽。
但他平时乐于巡视公司,吴家总公司里就属他这个吴家人露脸最多。二叔碍于情面,在一些项目里会添上他的名字,就当荣誉参与名额了。
我看时间,现在还早,带上东西又回到了公司。一进办公室,我表叔正拿着卫生纸擦汗。
我感受了一下,我办公室好像并不热。也许小花呆在我身上,把我的身体温度影响了。
我上前拿起遥控器准备替表叔把温度降低,一看,空调开的真不高。表叔给我递了杯水,我刚喝过咖啡,接过来就放在了桌上,目光放在他的手上。
他的一根手指上包着厚重的纱布,已经影响了手的行动的程度。我出于关心问了一下,他说是修车弄得。
“表叔,这个是您自己牵头的项目吗?”我拿过项目书,简单翻阅了一下。
“对对。”他又取了张卫生纸。
颇有吴家风格的项目书,是对一个小区的负责人确认,只翻了几页我就翻到末尾准备签字。
就在落笔的一霎,我身边的水杯砰一下掉落在地。我办公室铺了地毯,这一杯水倒下来,先打湿了我的衣服,後把我的地毯染深了一大块,估计要找专人处理。
这个水杯被我放在距离桌沿有几厘米的位置,我刚才应该没有碰到。趁着表叔去叫人,我往自己身後看了一眼,但什麽也没有,只是背部隐隐有些发冷。
表叔的汗出的更多了,我示意他没事,去卫生间处理了一下,这个卫生间是这层楼公用的,已经很久没有翻修过,门板上有一些污迹,瓷砖缝里爬过一只黑色的蠕虫。
过段时间得出预算修一下。我正想着,就在我低头洗手的时候,我背上忽然一重,把我前胸压在了洗手池上。
腥味和腐味灌入鼻腔,刺地我咳嗽了两声。
这个洗手间的灯泡用了多年,已经有些暗了。就在我的脸扑进洗手池的一刻,电灯乍亮,发出滋滋滋的哀鸣,随即熄灭。有一股冷意,顺着我的脊椎爬行而上,像是死人的指尖,冷地像乱葬岗里一座孤独的墓碑。
太阳正式落了下去。整个卫生间只有我,黑咕隆咚,只有小窗透进一点光,从这个角度,我可以看到身後卫生间的隔间门,其他隔间都关着,只有最後一个隔间,不知道是风吹还是怎麽,略微拉开了一点,门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小花?”我使劲想把脸擡起来,这种姿势太被动了。
然而重量还在增加,有虫子爬动的声音从我耳边略过。接着,是那种仿佛被人扼住脖颈,几乎扭曲变形後,发出的声音。
被压断後撕裂的声带,发出仿佛临死前的哀怨。他似乎在说话,但过于受损的声带已经承受不来他的发音。
而我的头也终于擡起来了一点点,刚好够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不止我一个人。
他在镜子里仍旧背对着,那个角度就像从我背上钻了出来。他的身体前倾,几乎要九十度,从我这个视角,只能看到他变形,断裂的肢体,像跳舞一样,在我身上扭动。
嘀嗒。嘀嗒。旁边一个水池在漏水,我的心跳不知为何,逐渐跟上水滴的节奏,咚咚,撞击肋骨,然後撞在洗手池上。
灯再次亮起来时,我的体感有半个小时。拿起表,只过了十分钟。
在我面前的镜子上,一行字写在我的眼睛的位置,底部顺着镜面已经滑落几道水渍,像几道血泪,非常不工整,刚学会写字的人也不会写地这麽奇形怪状,位置也颠三倒四,像是一个人背对着镜子使力书写。那字好像是用沾了水後稀释的血液写的,淡红,有股淡淡的铁锈味。
我辨认了半天,才看出应该是“小心他。”
小花昨晚,跟我说“小心吴。。。”
到刚才为止,我都解释为是小心,吴邪,也就是让我自己注意。
对着镜子又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动静。我把卫生间门稍稍拉开一点,走廊上是泛冷的蓝光,表叔正背对着卫生间,跟人打着电话,太远听不清。
他那只伤了的手正插在裤兜里,似乎捏成拳,在极力忍耐着什麽。
我把卫生间门关上,反锁,打电话给二叔。果然不该在他工作时打扰他,他明显有些生气,问我什麽事。
“二叔,表叔家是不是出事了。”
这个问题一出来,我二叔的语气变了,他直问:“你表叔是不是找你借钱。”
我看了一眼厕所门,降低声音:“不是,只是我看见表叔手指有问题,是不是被人砍了?”
我二叔没有多说,只告诉我,表叔家有一些经济问题,不要管他,吴家已经给了他很多了,如果他们找我要钱,别理。然後挂了电话。
嘀嗒。水滴落在水池里,撞钟一般。
出去後,我推了签字,推到下个星期,说家里出了事情,拿起东西直接跑了,表叔的表情我不再在意。再回到咖啡店里,我把表叔那个项目里的小区查了一遍,趁着才七点,花了四十分钟到了那个工地一趟。
这个小区已经拖了快两年,工地里只有保安在看门。我从断裂的围板中间进去,随便找了一栋楼,绕到背面。拜这两天撞鬼所赐,这种黑暗的环境里,我胆子也大了些,毕竟我还背着我老公。这回我带了强力手电,对着这栋楼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要是不细看,还真容易漏掉。
标准的违规建筑。要是我签了那个字,估计接下来一年,生理和心理都要因为各方施压完蛋。
“奶奶的,”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站在一个土堆上,拿着可以当凶器的强力手电,一副要吐的表情,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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