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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五年十年,甚至不是五十一百年,以人类寿数可以计量的一生。
傅清微没有想过杜昔言等了这么久。
连旁观者都沉默失语,可想而知甘棠知道真相时受到的冲击。
甘棠泣不成声。
杜昔言从她的玉坠里出来,坐在了甘棠身边,说:“我来讲吧,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时下正是下午三点,她们坐在咖啡厅靠窗的座位,傅清微提议换到里侧昏暗的卡座,并婉拒了老板开灯的提议。
傅清微问:“杜小姐喝咖啡吗?”
杜昔言羡慕地说:“好,我想喝和她一样的,可以吗?”
她指着穆若水面前的卡布奇诺,穆若水不喜欢咖啡的苦味,也不太嗜甜,牛奶刚刚好,每次奶泡沾在嘴上傅清微都会亲手给她擦。
傅清微也给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穆若水咖啡杯里剩下一半,抿唇半晌,拿出手机给傅清微用力打字:【我不喝了!】
傅清微:“……”
傅清微:【甘棠付的钱,我没请她】
穆若水:【不喝就是不喝,罚你忏悔半天】
傅清微立刻开始忏悔。
杜昔言低头闻了闻咖啡的气味,就算进食了,她直起身的同时,傅清微暂停忏悔,也正襟危坐起来。
那是一段很长又很短的往事。
*
雍正年间,苏州府。
江南自古富庶,纺织、造船、茶叶行行业业都不乏商人的发迹,经商氛围浓郁。
苏州府有两户人家,一户姓杜,一户姓柳。两家皆是当地有名的商户,住在同一条大街上,挨着的两扇朱门,气派的石狮子不相上下。
入了府邸挨得更近,只隔了一道院墙,这边是杜府,另一边是柳家。
两家生意没有竞争关系,因为比邻而居走动频繁。
杜小姐和柳小姐自然而然成了手帕交。
杜昔言娘胎里出来带病,深居浅出,柳小姐把外面的见闻听来,日日到她房里坐着,说与她听,给她解闷。
有时柳小姐夜里也歇在杜府,窗户上映出两个相对而坐的剪影,说一声,笑一声。
这日杜昔言正在房中看书,听见丫鬟通禀说柳小姐来了,话音刚落,一抹碧绿裙衫就闯入了眼帘,刚迎来的春日千娇百媚,都不如这一朵。
杜昔言双目粲然,放下手里的书卷,素指纤纤在鬓角扶了一下不服帖的碎发,方站起来迎她:“阿絮。”
要缓上一口气,才能在吐出她名字的瞬间压抑住过分的欢喜。
柳小姐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在桌旁坐下,拿过她的杯盏喝闷茶。
她心里藏不住事,杜昔言等了会儿,便听她说:“我方才在门口撞见你表哥,他来作甚?”
杜昔言温言说:“姨母素来疼我,前段时间她生了病,如今好多了,表哥来同我报个平安。”
柳小姐看着她,心中蓦地填满酸楚。
“我都听说了,你爹要给你招赘,相看的就是他。”两家关系亲近,她平时也管杜昔言的表哥叫表哥,这次叫也不想叫他。
杜昔言是家中独女,身子骨弱,要撑起偌大的家业,最好的法子就是招个夫婿。
二老疼爱女儿,不想让她早早成家,十七岁这年才着手为她相看,知根知底的自然是妻族那边的亲戚。
柳小姐说:“他凭什么?”
他知道杜昔言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他知道她每一个笑容代表的含义吗?他知道她饱读诗书却困于闺阁,“举头空羡榜中名”的郁郁不得志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
世上最懂她的人是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也是我,为什么能够永远陪伴她的那个人却不是我。
“他凭什么?”柳小姐流着泪又一次说道。
杜昔言取来手帕为她拭泪,说:“爹娘只是为我相看,没有立刻要为我招赘。你哭得这样厉害,别人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她半是宽慰半是打趣,好歹哄住了柳小姐的泪水。
柳小姐止了眼泪,胸腔仍是酸苦。
酸的是她表哥,苦的是她这番悖逆人伦的心思注定要藏于黑暗之中,不为人知晓。
昔言,我的昔言。
如果你是我的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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