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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如今南直隶各州府处处烽烟四起,鸿鹄和镇抚军联手剿杀赤社,我们损失惨重。”
“现在金陵城内黄粱鬼乱爆发,门阀叛徒为虎作伥,法序余孽落井下石,内忧外患并起,已经到了兵临城下的危机关头。”
虽然内心极其不愿意承认,但裴行俭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纵横之势已成,恐怕再无法挽回了。”
“挽回不了就算了吧,这场动乱也是时候该落下帷幕了。”
老人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裴行俭却选择背对那扇敞开的房门,不愿回头。脸上神色满是烦恼不安,双手抓扯着自己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
“行俭,你不该是一个放不下的人啊。”
话音幽幽,带着淡淡笑意。
“如果现在输的是我裴行俭,那我绝无二话。就算是被人砍了这颗脑袋,依旧面不改色。”
裴行俭猛然转身,血迹斑斑的衣袍迎风摆动。
他望向那间光线昏暗的房间,瞪大了双目,直视房中那双满是疲倦的眼睛。
“但是看到这些跳梁小丑居然敢在老师您的面前造次,我接受不了。”
裴行俭双拳紧握,沉声道:“我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机会,早该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连根拔起!”
“可如果我没有犯下这么多的错,或许你早就不认我这个老师了。”
浓重的黑暗中响起沉甸甸的脚步声,每一步之间的间隔很长,似乎连这短短一两丈的距离,对门中人而言,都是异常的艰难。
失去了位业的庇护,岁月也不再留手,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剃刀割走了老人满身血肉,留下一张空荡荡的干瘪皮囊,挂在骨架上,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这数月以来,裴行俭一直率领赤社在外行动。如今师徒再见,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师竟会衰老到这种程度。
不过走出房间的几步,裴行俭看得心惊胆战,满腔的不解也在此刻尽数说不出口的辛酸。
“老师”
“你也活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如此不修边幅?这要是让小辈们看到了,不知道会在暗地里怎么调侃你这位儒序老人。”
张峰岳抬头望着裴行俭,嘴里笑着打趣。
曾经记忆中高大伟岸的书院山长,如今竟佝偻不及自己肩头,裴行俭喉头滚动,吞下一口呛鼻的酸楚,故作凶狠道:“谁敢笑我,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嘴上虽然这么说,裴行俭手上却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仪容,随手从身旁掰下一根枯枝,束住满头花白的乱发。
纵然自己也是年过花甲,可在张峰岳的面前,裴行俭好像还是那个最是嘴硬的书院刺头。
“这几年,辛苦你了。”
裴行俭咧嘴笑道:“这话我倒是第一次听您说,我乐意听,要不您多说几句?”
“你个臭小子,现在胆子不小啊,居然敢这么跟老夫说话,是不是以为老夫只剩一口气,就收拾不了你了?就你那点礼艺水平,在我眼里还不够看!”
颤颤巍巍的巴掌拍在手臂上,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裴行俭却十分夸张的大声呼痛,捂着手臂连连退后。
在张峰岳的笑声中,他一抬眼,正好看见老人站到了院中那棵不知名的枯树下。
人树相照,竟难以分辨到底谁是人,谁是枯木。
“现在的序列当真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弱了。我好歹也是堂堂儒序三,竟然也有眼花的时候,真是可笑。”
裴行俭抬手抹着眼角,嘴里低声嘟囔着。
“行了,真要想哭丧,你也得等到老夫闭眼的那天。到时候如果不是你裴行俭哭的最大的声,老夫可饶不了你。”
张峰岳眼皮一翻,没好气的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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