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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公道◇
◎这是一只顶着潘安脸的狼崽◎
晨起早膳时分,裴恭急来求见,说昨日夜里城西军中突然起火,险些引发营啸。幸亏天降大雨,火势不旺,他在营中控制局势,未有人员伤亡。而他彻夜严查起火原因,竟查出是潜在良民中的绿巾残党,蓄意纵火。
而先前褚策下“人头令”,就是要樊城由上至下人人作保担责,以区别绿巾和良民。眼下有人以身试法,褚策自然会追究到底,杀鸡儆猴,高压震慑。
便问道:“何人主谋?”
裴恭答:“原城西经营油铺的,名叫殷开。”
“谁点的人头?”
裴恭答:“刘氏五郎的妻舅曾秀,曾秀有个小妾,是殷开的妹子。”
褚策颔首道:“刘氏是大族,先不动他。追咎到曾秀为止,相关人等,一律处斩。”
裴恭道:“末将也作此想,已将人犯扣留,刑场备好。今日就可行刑,君侯去不去监斩?”
褚策道:“去,吃完饭就去。再驱樊城城民都去刑场观刑。你辛苦一夜,先去外头吃点,等我和你一起。”
再入内室,默然坐下吃饭,临行前面色铁青,对明玉嘱咐:“近日暴雨泥泞,你不要去城中闲转。”
明玉答说知道了,未多追问。只起身备好斗笠蓑衣,搁在一边。
褚策素来杀伐重,明里打仗,杀敌如割草不提,暗中弄死的也不在少数,其中不乏无辜冤死者,他亦心知肚明。
可他做这些事,多小心避开明玉。说不出为什麽,只是直觉。渐渐两人达成一种默契,他不揭给她看,她也不问。
待他出门,宝镜才轻脚溜出来。
昨夜打断二人房事,宝镜本就不安。今早见褚策脸色不好,与明玉不怎言语,更是紧张。
“大雨天,君侯是干什麽去?”
明玉冷笑,“他还能干什麽好事,去杀人。”
宝镜不响,心有戚戚。顿了一会儿说道:“我昨天眼皮跳,就说近日不安宁,莫姑娘犯病胡说,君侯老似心情不好。小姐操劳。”
*
褚策来到刑场,滂沱大雨连天,雷声隐隐滚在浓云中,他目所及处,茫茫一片水色。
裴恭上前,递上处决名单。
褚策问:“人都核对清楚了?”
裴恭谨慎答道:“核对无误,只等君侯下令。”
褚策点头,于高台上就坐,环视冒雨围观的攘攘人群,接过名单,草草画勾丶落字。
裴恭俯身接过,穿过雨幕,走上邢场。
邢场上,纵火主谋殷开跪绑着,等待斩首。背後插一块木牌,罪名是绿巾乱党。
暴雨像鞭子一样笞打在他脸上,他睁不开眼睛。旁边和身後,一排排的人。当中几个他认识,还有许多不认识的,均被安上同样的罪名,捆个严实,跪在地上候斩。
他强眯着眼,依稀瞧见他亲妹子,缩在雨里瑟瑟哀泣,又瞧见平日横行霸道的曾秀,哭得眼泪鼻涕,还似尿了裤子。
而他和他们都不一样,自知是死,视死如归,只等看老天何时开眼。
他硬朗,只因心有冤恨,极大的冤恨——
想早些年,他有田有産,连年好收成,日子富足。却因自家的地邻着刘氏的地,让他们眼红,找空子占了。他告到城令那里,无人愿管。
而他老父胆小怕事,劝他算了。说民不与官斗,刘氏家大业大,关系通天,怎斗得过?不如趁他们尚好说话,央求着留小块地,再求他们少收些租便好。他万般不情愿,也照做了。
但草民窝囊,喝凉水都能噎着,青天白日行路,也处处是阴沟陷阱。
他有个妹子,自幼娇滴滴,许的是他拜把兄弟,还未过门。一日来田头送饭,被刘氏五郎的妻舅曾秀瞧上,强行收进房里。
他又要去告,又没人管,欲拉拜把兄弟一起闹,那拜把兄弟反说他暗地悔婚,用妹子攀附大户,拼命撇清关系。
而攀附大户的名声,不久就落实了。
曾秀虽然横行霸道,对他妹子还算亲厚。那年天灾收成不好,曾秀就把城西的油铺交他打理。他妹子偶尔回家串门,姑奶奶回门架子大,捏着嗓子嫌这嫌那,又骂他。
“你别成日发牢骚,缺吃少穿了吗?要不是我,你有今日?你去看那田头,交不起租揭不开锅的,成片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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