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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医治◇
◎看得着又摸不着,惹一身火◎
这夜褚策烧了一大锅热水,提进房里给明玉清洗。明玉诧异问,“宝镜又溜去哪儿了?”
褚策拨了拨盆里的水,舀一瓢凉水搅弄,笑说:“晚饭煨了半只鸡,还有剩的,我让丫头送去给楼远道。他近日辛苦,该补一补。”
楼远道自被褚策激了一激,这些天昼夜连轴转。
他果然有才学,笼来年轻医官沉下心讲解,便扎实收服了人心。那些医官看他见解独到,用起药来亦是新奇大胆,增减酌情且有分寸,最为难得的是他坦荡无私。从前师父们不肯明教的,他全摊开来讲,所知所做,悉数解说与他们听,常挑灯讲到半夜,不知疲惫。
是以,驻在周家村的大夫,甚至跟来的帮工学徒,都趁夜里聚集他屋里,听他授课。
白日,楼远道便和裴恭做细处的安排,让每个医官负责八个病患,熟读了他从前记载,依着他的样子,走访问诊,记录病情。而後聚到一处,逐个琢磨病情,下处方,再一一讲解讨论。
如此,人渐多力渐齐,病患日日见好,这几天已没人被擡往後村掩埋,兵丁省力。
明玉不再接话。对楼远道,她仍是不能轻易释怀。只岔话问道:“阳城发来的赈灾粮食到了没有?”
“还未到,说是中途周折。”褚策皱眉,“但今日得信,已筹措完毕在路上。”
褚萧几次三番为幽樊请命,深得君心,便领了筹措粮药的职。他一上任,倒是先把药材加急发来,应了周家村之急,却在运粮一事上太过认真仔细。
先筹措一批,手下小吏发现,百馀车粮食竟混进了大半受潮陈米,褚萧便急召回粮车,一面细查此事,一面重新调粮,花去一些时日。待重新筹完上路,又听人举报,说押粮官吏有贪墨故事,便令押运队伍停在路上,另挑选清廉可信之人顶替。那新任运粮吏为表清正,每过一城,停行清点上报,于是耗时多日,现今还未将粮食送达。
而褚策大军正在围城,日常消耗巨大,樊城三千户人连同灾民已不能生産,仅靠馀粮不知能维持多久。明玉隐有担忧。
“虽说褚萧输送药材极快,却在运量上拖拖拉拉,怕是有心为难你。这人阴险,你当周全些,小心些。”
褚策轻轻一笑,坐到她身边,她却避到稍远。还是怕将病过给他,故意隔开。
“不怕。他肯先保住你,意料之外,我都算感谢他。”
明明一屋之内,两人却总隔着一步之遥,褚策心里难受,面上还是笑着,“何况大事当前,粮车也在路上,他还能耍什麽心机。你不要多操心,安心休养吧。”
正说着,忽见宝镜匆匆从进来,对褚策稍行礼,便去明玉身边耳语几句。明玉微微变色,起身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匣子,递给宝镜。“拿去给他,他若有用,就留着吧。”
宝镜点头去了。褚策笑问:“什麽东西?”
“龙银丝。楼远道治病要用。”
褚策拉下脸来。龙银丝是明玉偶然捡来,分作两段,另一段给了他,珍藏在书斋里。他当是明玉送的第一份礼,爱惜的很,安平都不许碰。不想到明玉这边,全不在意,说给人就给人。
“哎呀,有人不高兴了。”明玉看出他计较,不觉好笑。栓紧门,转过身去解下衣裙,里衫褪到一半,露出光滑白皙的肩颈。
她自是消瘦不少,肩颈从前圆润,现在瞧着脆弱,仿佛一摸就要碎。可还是好看的,小巧玲珑的骨头被玉白肌肤包着,让人忍不住想摸。
褚策干咳一下,衣衫又往下滑落几寸,现出一大片背脊,柔弱而挺直,似一张画。
画?褚策心里直跳,他还真在这雪白无暇的地方画过画,就在春末的夜晚,江清月白,两人在画舫上喝醉酒,肆意大闹了一场,纱帐都扯了下来。
闹完发现船已飘过口岸,索性不回去了,明玉绵软趴在塌上,他借着月光画了一群牡丹。可那船晃得厉害,明玉说痒一直笑,牡丹画得不成样子。第二日明玉酒醒,就羞窘得发脾气,骂他放浪,骂他任由船飘到不知哪里,最後骂他不擅丹青还要随处乱画。
想及这些,褚策多有些绷不住了。明玉却若无其事,沾了水擦身子,忽而扭头问道:
“你记得开春时,东岛送了你八颗珍珠麽?你说那珠子极好,叫我画个样子,做成珠链给我。我画了给你,做好後安平给我。谁知那珠链在我柜子里放了两个月,就不见了。是你偷去给别人了吧?”
“有这回事?不记得了。”
褚策给明玉置办的首饰太多,明玉总嫌样式老土不怎麽戴,他便以为她不甚在意。这会突然问起,他自知道怎麽回事,却装傻装到底。
“你给我的东西我都有计数,下次转给谁我不问,只别偷取。龙银丝我借给楼远道了,不瞒你。他拿了救人比存在我这里好。”
褚策干涩笑两声,起身出去。明玉娇声唤他,“怎麽,你不看着我洗澡了?”
褚策憋了股气,咬牙指她道:“看什麽,看得着又摸不着,惹一身火。你就等着,你全好了,我天天看,看得你迈不出澡房。”
*
宝镜捧着龙银丝急往村中那破屋赶去。
裴恭在破屋门口踱步,见了宝镜低声问:“拿来了吗?”宝镜点头。“君侯可知道?”裴恭又问。宝镜细声道:“校尉放心,我只说给了夫人听,她不会告诉君侯的。”
裴恭松一口气,与宝镜进屋,关紧了门。
今日,兵丁在村口逮到一人出逃,本应就地处置,可那裴恭突然变了主意,不欲杀那人,掩过这桩事,揪那人回村中,唤楼远道来看。
楼远道前来,见这出逃的人正是那夜刺杀自己的周二。面色灰青,显然是多日未曾得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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