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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飞又在通讯里找起来,这年头还是翻盖手机,屏幕窄小,按照“M”开头,没找到任何妈妈的名称。蒋飞急了,怎麽连妈妈也没有呢。年轻的警察办案经验少,他哪里知道,呆滞不动的江雪律,并没有给江美琴女士备注妈妈,而是“美美”。因为在孩子心中,江美琴女士特别美,妈妈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美”字,小名就叫美美。
後来江美琴接到通知,脚步慌乱地走进警局,她那双秋瞳剪水般的眼睛含着泪水,美丽的脸庞不施一点粉黛,她神色惊恐,不断询问:“警察同志,我的孩子他在这里吗?对他今年八岁了。”明明鬓发凌乱丶十分狼狈的样子,警局依然无数人惊艳,都认同了这件事。
具有审美分辨能力的孩子,果然不会乱取称呼。
孩子长相标致,当妈的自然也好看。
可当下这个称呼,对两名年轻的警员産生了困惑和干扰。
看到“美美”这个词,他们先入为主,以为是一个叫美美的小女孩,小朋友的同班同学,自动忽略了。
足足翻了两三遍,没找到妈。父亲这个号码又是停机,好一个复杂的家庭。
“暂时联系不上小孩的父母。”蒋飞口气沉重,“只能听师父的,先带回局里。”
身为唯一的幸存者,警局里再怎麽样也能保证安全。
小男孩就这样被呆呆地抱起,他睁着大大的黑眼睛,手脚虚软如同面条,几乎是任人摆布的样子,一路上了警车回到局里。在路上,负责抱孩子的是秦居烈,小孩子被抱着,慢慢似乎找到了一点安全感。他有点害怕,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警员制服的袖子。警员制服上有许多铁制饰品,没安全感的孩子握着一个星星,下一秒又抓着袖子,总之一定要抓住什麽。
见到这一幕,两名警察心里都不是很好受。
凶手手段残忍,却要受害者承受这一切。
回到警局里,秦居烈把孩子放下,想叫一名性格温柔的女同事来照顾这孩子。他刚拿出传呼机,想了想又不放心。
只是短暂的接触相处,他和蒋飞都能看出,这孩子不是那种受了刺激大喊大叫的性格。恰恰相反,孩子是那种异常聪慧类型的。聪慧类型的孩童受刺激更为棘手,他们的惊惧较为收敛,只会无限往心中内化,不会外化。
更何况,秦居烈的手掌摸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心里一惊,“孩子在发烧。”
手心能感受温度。远没有温度计准确,他担心是自己掌心太热了,手动感知测量错误,又换了一只手,试探着摸了摸额头,确定没有感受错。
这孩子脸上的温度比上警车前,升高了两三度。
“什麽!我看看!你的手心是不是太热了?我的手心温度正常,让我感受一下。”蒋飞也不敢大意,他小心翼翼地接触孩子的脸,拨开白皙额头上细碎刘海,往上拨开,手掌心贴上去的那一刻,轮到蒋飞心脏漏跳两拍。
完了,是真的起热了。孩子的脸颊冰冷,额头却在发热,眼珠子迷蒙,染上一层润泽的水雾。
据说人在惊吓过度後,身体会发烧,原来这种事是真的。
孩子整个人懵懵的,你说他额头在发烧,他也毫无感觉,整个人如灵魂出窍。
警局内人仰马翻,王队长也赶来了,他急道:“还不快去给孩子买点粥,倒杯水外加拿点退烧药。”实在不行就要继续送医院了。
秦居烈拿起杯子去接水,放在小孩子面前,耐心道:“小朋友,你发烧了,喝点水吧。”
孩子呆呆的,不过大家看得出来,这孩子还没彻底呆住,对方迟疑许久,才端起那杯水,小小的抿了一口。蒋飞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最後一名小受害者可不能出事啊,否则他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第一开始对外界的反应最困难,喝了水後,孩子的感知力似乎慢慢回来了,他接受了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是警局的事实。女警也十分温柔,手把手把一碗粥盒打开,勺子塞到孩子的手里。热腾腾的肉粥嗅到鼻子里,似乎唤醒了孩子的饥肠辘辘,告诉他一个信号,你半天没进食了。
孩子慢慢地拿起小勺子,细嚼慢咽地开始吃粥。
能吃能喝就是好事。再过小半天,有人拿了温度计再度测量,孩子很安静地任他们摆布,玻璃温度计夹在腋下五分钟後又抽走。
发现温度回到正常,衆人心里才踏实下来。
蒋飞抽空还道:“来来来小朋友,看哥哥给你变一个魔术。”
“你猜猜哥哥的两个手掌心里分别有什麽啊?特别提醒,其中一个掌心里有糖果哦。”他活泼开朗的声音,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力,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往左转了一转,又缓缓地往右转了转,半晌,孩子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点了其中一个掌心。
小孩子跟点兵点将一般点完手指後,耐心地屏息等待,眼神都专注起来。
“Wow,你猜到了。”蒋飞语气夸张,手心一翻,是一颗红色包装的可乐糖。
孩子眼眸果然微微一亮,他从蒋飞的手心里接过糖果,慢慢掀开糖果纸,把一颗圆圆的糖果放进嘴里,感受着口腔味蕾里传递酸酸甜甜的碳酸味道,小孩子似乎彻底放松下来。
蒋飞笑了一下,整个局里最会哄人的除了他没别人了,他手心又是一翻,是蓝色的糖丶紫色的糖丶黄色的糖,几乎就没有重复的。
小孩子果然很吃魔法变糖这一套,对此脖子微微後仰,肃然起敬。
当然了。
他很可能不是喜欢魔法,只是喜欢这种不受管控丶能随意吃糖的机会。甜滋滋的味道蔓延在口腔里,江雪律一下子就忘记了医院里那名中毒死亡者的面容。
可这玩意儿也不能吃多了。
到了最後,秦居烈看不下去了,他眉峰逐渐聚拢,皱出一点小山,“差不多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能吃太多糖,蛀牙了怎麽办?”
年轻的秦队长轻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可能家里人平时也这麽训斥的,孩子立刻缩回手不吃了,不仅如此,小孩子还擡起了脑袋,用惊奇的目光望着秦警官,好像在对方身上捕捉什麽熟悉的影子。
精神状态似乎恢复了一半。
又是半天後,小孩子似乎是困了,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轻轻抖动着。可孩子没有睡,他时常盯着警局门口,像是等待着父母来接。
“联系上家长没有,让孩子先睡在局里吧,睡沙发或者给孩子腾张床。”王队长道。
这里也没有换洗衣物,在家长到来之前,只能让孩子将就一下了。两名年轻警察,暂时把孩子领回宿舍。这孩子情况比较特殊,秦居烈亲力亲为,帮孩子把外套和脚上蹬的小运动鞋脱了。
孩子错愕地看着他,歪了歪脑袋,似乎想问为什麽要脱鞋子。他嗓子张了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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