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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码头吵闹声沸反盈天,明明是深夜,烛火却照亮了一片天地水道。隔着厚重夜幕,也依稀可见人影窜动,正在查封出城水路。疏不曾想,盗帅早已身至远郊。
何欢心下调侃:想来还是不够出名,还没有到为他封锁方圆百里水道的地步。
此处水草丰茂,艰涩难行。众人涉草步入滩涂,何欢一时没注意,脚下被水草绊住,一个踉跄,身后无花以手臂轻托住他的腰背,楚留香在身前握住了他的小臂。
“多谢,我无事。”方才还在心里调侃他人,如今就受人帮助了,何欢同他们二人道谢,不再走神,专心脚下。
“小心脚下。”
“此处昏暗,要当心脚下。”
两人声音重叠之时,均有讶异。
何欢搭话,“你说的船在哪里?”
无花收回手臂,静默不语。
楚留香向后看了一眼,也松开手,笑道,“藏在他人找不到的地方,很是机密,请二位稍等片刻。”
他话音落下,抬起一只手虚空捂在何欢的眼前。
何欢一怔,正要顺势闭眼,就看见手掌下方,他的外衫落地,露出被黑色鱼皮水靠紧紧裹着的健硕小腿。
原来如此,说是机密不假,掩住我的眼睛却别有原因——他以为我是女扮男装……何欢越发无奈,只这无奈中还有一点细微的动摇,宛如岸边柳梢拂面,水草在脚踝处涤荡,叫人有些心痒。
紧接着,随着他眼前的手掌撤下,不远处传来一声破水声,再望过去,视线所及之处仅有水波散开,楚留香已潜入河道深处。无花看出何欢的目光游移,状似无意般提了一句,“你可看出,他那水靠做工?”
随后,他轻笑一声,“哦,我忘了,刚刚香帅遮住了你的眼睛……那是东海的鲨鱼皮,是一位女施主替香帅收来的,很是耐用,多年如新。”
何欢一怔,问道,“大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无花手执佛珠微作揖礼,“只是见你看的出神,以为是对那水靠的材质感兴趣,贫僧多言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何欢垂眸,心想:他以为我喜欢上楚留香了么?我此时作何反应才合适?
思及此处,他顺手扯来一边树上的泛黄柳枝,在手中绕了两圈,顿了片刻后,轻声反驳,“我只是在想,入秋的河水,还是很凉的……只盼香帅在水里不要抽筋才好。”
远处河道突然泛起涟漪,适应了暗处的眼睛,如今便可清晰看到水中央出现的人影。水面上月影一圈一圈迭代开来,天边月与水中银波交相辉映,而那人肩披湿发,踏月而来。他手中牵着船的锚绳,自他身后看去,是一艘不小的木船。发力间,来人露出漂亮而流畅的躯体线条,面上却显得轻松写意,双眸含笑道:“刚刚出水,怎么就听见好像有人说我坏话?”
何欢松开了手中的柳枝,“嘴硬”:“是谁,我怎么没听到。”
这样说着,他的目光自船底阴影一扫而过。
“那就是我听错了。无花大师,还有这位依旧不打算告诉我姓名的小兄弟,上船吧。”
这船出水时疏水性极强,应当是用了上好的桐油。无花率先上船,这人僧鞋踩在木船上时,何欢才发觉,他鞋底竟没有沾到半分泥土。
楚留香注意到他的犹豫,凑过来问,“怎么了?”
“鞋袜染尘,怕弄脏了船,大师怪罪。”何欢看向无花,如是说道。
无花无奈,“风餐露宿了几日,怎么如今反而在意起这个。”
楚留香哈哈大笑:“是,我从未见过像他这般爱洁的人。以至于现在告诉我你们曾结伴而行,还在野外风餐露宿,我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何欢眉眼含笑,问无花,“真的么?”
无花叹了口气,并未正面回答,只道,“诸位,没记错的话,我们中应该有人着急赶路、有人还在被通缉,就不要站在这里聊这琐事了,让这船先驶出去吧。”
楚留香拾起刚刚的外衫递给何欢,“正好脏了,不如用它擦一擦。”他看见何欢的眼神,又解释,“船上有衣服……就在无花大师左手边,劳烦大师一会递给我。”
待何欢收拾好上船,背对楚留香坐好,无花就将包好的衣服递了过去,一阵窸窸窣窣声后,楚留香单手撑住船舷一跃而上,就坐在两人中间、三人一线,与何欢面对面。这一下来的突然,船竟然也没什么晃动,无怪他人说楚留香轻功独步武林。只见他拿起船桨慢摇几下,船便掠过湖面向宽广水道驶去,在悄无声息中离城郊码头越来越远。任谁看过来,也不过是芦苇摇晃、无人影踪。
何欢见无花正襟端坐的模样,有了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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