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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十五岁那年,王怜花说要去解决一桩旧事,不能带他。
“为什么不能带我?”何欢不解。
“带你过去,你现在被教的像个小沈浪,只怕她会因为讨厌沈浪所以留你在阴森森的宫殿里天天扫院子。”王怜花夸大其词地吓他。
何欢思索片刻,了然:“哦,是你们的仇人。”
“是他们的仇人,与我无关!”王怜花声音猛地提高,随后又低下来,很不愿承认似的,“是我姐姐,她性格比较……别扭,总之你先去沈浪那个什么朋友家待两天,等事情解决了我就去接你。”
他还叮嘱:“江湖里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跟住在地底下的那个女人可不一样,十句话有八句是假的,你不要听他们说什么,只看他们做什么,倘若有事不合你心意,直接大闹他们家也无妨,知不知道!”
他来回走了两步,又说:“你跟着我两年,要学的都学会了,不会吃亏吧?”
何欢:“……”
他心想:不过是一群普通人,我能吃什么亏。
沈浪朋友家的招牌是漆木的。上书“李园”二字银钩铁画,颇有风骨。门前红梅盛开,散发幽幽香气。何欢驻足在门前,仰着头,外人看来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压过皑皑白雪,咯吱作响。马打响鼻,踩雪声不紧不慢靠近,有一温柔男声自身后响起:“小公子,你在看何物?”
何欢回头,毫无准备望进一双映着红梅与风雪的温柔秋瞳之中。
来人披着一件红色的大氅,大氅边沿雪白的兔毛衬得脸颊更添一份瘦削。这人看起来病骨支离,但那双眼睛却满溢着盎然的生机。
梅花香气在园内,也在这人身上。随着凛冬的空气,荡入何欢的鼻腔。
他说:“我在看这块牌子。”
好似梅花的人轻笑一声:“幼年稚笔,力道不足,字迹拙劣,原不值细看。”
何欢听他好像对这牌匾不满之处甚多,也就顺势道:“字迹的确尔尔,我在看这木料,是两百年的漆树,砍伐后就用来做块牌匾,真是可惜。”
那人闻言一愣,笑容更盛:“在下李斯影,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何欢。”
“小何公子,如此心性,的确很像沈大侠的忘年交。”
哦,原来他知道沈浪叔叔,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何欢眨眨眼,心想:啊,不妙,说坏话好像说到主人头上了。
……
十二月的保定,寒风依旧凛冽,呼吸之间白雾逸散,鼻腔与嘴里都好像结了冰茬,让人不想讲话。
所谓近乡情更怯,大约就是如今的何欢。他站在李园熟悉的牌匾下面,犹豫许久,也无动作。换做旁人,大约早早就冻僵了。
他心里想着改日,却也知道明日复明日,今日做不成的事情,明日未必就能做成。终于,他扣响大门,却不料过了好些时间也没有人来应。他心想着,不应该啊,又敲一次。
这次有人来开门,却是不熟悉的一张硬汉面容,看向他时神色似有不解,随后才一抱拳问,“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何欢也很迷茫,他先后退一步看一眼牌匾,是李园不错,随后想着,可能是新招的仆从躲懒吧,思忖片刻道,“不知小李探花李寻欢何在,我与他家有故交,此次为祭拜先人前来。”
“原来是贤弟的朋友……他,唉,请先进来吧。”
何欢顺着他的邀请进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叫李寻欢贤弟,那便不是仆从而是客人?可若说这人是来做客的,也太自来熟了些。
在此之前,他对于见到李家人还存着些尴尬意味,可如今却在心底暗暗希望他快些回来。
然而,何欢怎么也没想到李寻欢进门时会是这么个模样。
他醉醺醺的,身上是浓烈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他进门前刚刚跌进姑娘家用的水粉里的呛人香气,衣襟些微敞着,露出两个嘴唇模样的胭脂印。
何欢瞠目结舌,他在犹豫时,就听见刚刚那位大汉喊了一声,“贤弟,你,你有客人到了,怎么还这么不拘小节……”
这话听着更为古怪——若李寻欢真与这个人是结拜兄弟,那应该交情极好才是。但这大汉话里话外仿佛刻意在贬低李寻欢。可要让何欢直白点明这事……
一来他自己身份尴尬,再者他并不清楚这人的品行,如若人家只是单纯的不拘小节,那就是他枉做小人。
总之再观望一下吧。
何欢再看向李寻欢时,就见他醉醺醺的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其中有突见旧友的惊讶欣喜,可更多的,是一种隐藏极深,却无法欺骗朋友的沉重的、冗长的痛苦。
何欢只看到他这双眼眸,就觉得呼吸一滞,他快步走上前,李寻欢就伸出手臂,轻轻抱住何欢,虚搂着他,“……欢弟。”他一如既往地这样叫他,“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你……你原谅我们了吗?”
“我很好。”何欢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不知是因为过往还是如今产生的愁绪,“我从未怪过你们,反而是我……好像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一别多年,曾经以为相互埋怨的友人,突然发现双方完全没有忌恨,反而相互挂念。其中一人,过得好似还不尽如人意。这滋味宛如木桶中窖藏的葡萄美酒,醇香又酸涩。
他本该与李寻欢促膝长谈,一解心结,消除苦闷,但如今太不是时候。至少该让李寻欢去洗个澡,醒醒酒。
“怎么喝这样多酒,不注意身体么?叫亲人见了,不知该怎么说你。”这亲人,不是指何欢,而是代指李寻欢的表妹林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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