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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愣愣地看着剑棠,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问:“您……要赶我走?”
剑棠站起身来去衣橱里找衣服换,背对着阿笙没好气地说:“给你银子让你私奔!你的功夫不错,拿着这笔钱开个武馆,收点学生,就够养家糊口的了。我知道你这个小财迷平时舍不得钱,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可是你对做生意了解的不多,恐怕没那么快能赚到钱,你那些钱自己留着,万一遇到什么事还能救救急。人家姑娘愿意跟你,你别亏待了人家。”
阿笙不敢置信地看着剑棠,结结巴巴地说:“少局主您……您真的……放我走?”
剑棠转过身来瞪着阿笙,学着他方才说话的语气:“林姑娘还了秋菱的自由身,我难道还不如个女人?”
阿笙灿烂地笑起来,原来这就是剑棠说的好事。乐呵呵地出门去。刚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扒在门框上问:“少局主,我走了,谁照顾您的起居?”
剑棠笑着凌空朝着阿笙挥了挥拳头,笑骂道:“滚!”
剑棠在衣橱里翻了一会儿,现挂着的几件家常衫子都是苇晨新做的,剑棠记得自己有几件半新的衫子非常轻软,穿着比较舒服,便去箱子里翻找。因为苇晨没有添置新的家具橱柜,箱子里一半是剑棠的衣服,一半是苇晨的衣服,整齐地堆放好。剑棠找到一件合适的长衫,拽出来,不小心带乱了箱子另一侧苇晨的衣服,他顺手把弄乱的衣服往里掖了掖,手指忽然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是一本医书。剑棠想着估计是苇晨的伤没有好透彻,她翻看着学着调理,便又把书放回箱子。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既然是为了调养身体,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放在外面,要藏在箱子里?他又把书拿出来翻看,一下就翻到夹着书签的一页。剑棠看了两行,捧着书的手慢慢地攥成了拳头。
苇晨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绿豆莲子汤,她笑盈盈地把碗端给剑棠,道:“今年天热得早,我刚才去给你煮了些绿豆莲子汤,用井水冰过了,你喝一点解解暑气。
剑棠接过碗,慢慢喝着,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自从苇晨能站起来,剑棠和她说的话就越来越少,成亲后的两年里,他要么在外面押镖,要么一回家就躲进厢房里,他和她说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今天剑棠回家却和往常大不一样,不仅愿意和她说话,还主动关心自己的伤势。苇晨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欢喜,湿着眼眶答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平常的走动都没有问题了,只是还骑不了马。”
剑棠点了点头,微垂着眼帘看着苇晨。苇晨显然是趁他去洗澡的时候重新打扮过了,妆容比晚饭的时候精致了许多,衣服也换过了。比起晚饭时候规规矩矩的交领褥裙,此时一条家常浅樱红色薄绸长衫裙更添了几分妩媚。
苇晨被剑棠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怦怦直跳,脸上飞红,轻声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剑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苇晨不知道剑棠这次押镖出去生了什么,让他这次回来生了如此大的变化。这样温柔的目光,是她这两年多以来所求之不得的。
剑棠微笑着向苇晨伸出手,说:“你来。”
幸福来得太突然,苇晨身不由主地选择了贪婪地去接受,而完全无力去思考究竟是什么让剑棠对她的态度突然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顺从地走到剑棠身边,把手放在他的手掌里。
剑棠把她拉进怀里,低声说:“这两年让你受委屈了。”
苇晨鼻子一阵酸,强忍着泪水,使劲儿地摇头。剑棠轻轻在她耳边问:“你怨我吗?”
苇晨还是摇头。
剑棠轻轻托起苇晨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为什么?”他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温柔和诱惑。苇晨的眼中泪光闪烁,她同样温柔地回望着剑棠,苦苦两年的等待,他的心终于暖回来了,他能这样对她一日,之前所有的委屈又都算的了什么呢?
屋内烛光摇曳,剑棠温柔的笑脸越来越近。苇晨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早在两年前就该来临的时刻。
只是,她等来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甚至来不及叫痛,就已经瘫坐在了地上。她慌乱地抬头看向剑棠,遇到的却是两道仿佛严冬里屋檐下的冰锥一样冰冷锋锐的目光。她懵了,眼前的人,刚才的情景……难道她是在做梦?
剑棠冰冷的目光中毫不掩饰地透着失望、鄙夷和怨恨,声音也因为愤怒而有些颤:“你太让我失望了。暹罗国的毒草狐藤生食可以让人肢体麻痹,长期使用会侵损心脉。我刚才只是在你心经上的穴位轻按一下,你就疼得如此,可见之前你用了多少狐藤来做出双腿瘫痪的假象!”
苇晨额上密密地渗出汗珠,按着心口咬牙强忍住疼痛,低头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毒草,我的心疼病是最近一年才得的,沈大夫看过,说是长年忧思太重所致。”
剑棠冷笑,蹲下身子,伸手狠狠地捏住苇晨的下颌,逼迫她抬起头来,咬牙问道:“长年忧思?你在思些什么?思怎么设局,怎么下套,怎么让我往里钻?暹罗国的毒草,真亏你能找得到!”
苇晨心痛未消,下颌又被剑棠捏得生疼,眼眶里的泪水渐渐积满,凝成泪珠沿着脸颊滚落。她拼命地摇头,争辩道:“我没有!我的伤究竟如何,我的心疼病又究竟从何而来,你大可去问沈大夫!”
剑棠恨得眼底血红,一挥手把苇晨推在地上,怒极反笑,“沈大夫,只怕早就被你们父女买通了。否则你又怎么会知道这样龌龊的毒草!难怪屏儿推荐随御驾前来的太医为你诊治你坚决不肯,我早该想到这里有问题!”
苇晨伏在地上,倔强地抬起头看着剑棠,一字一字地说:“我没有!”
剑棠从怀里扯出那本医书,狠狠地掷在苇晨面前,面色冷峻仿佛万年的冰山,寒气逼人,“不要告诉我你是恰巧把书签夹在关于狐藤的记载的一页上!”
苇晨看到面前散乱的医书,脸色瞬时变得煞白,整个人僵住了。
剑棠瞪着苇晨,声音冷冽:“你还有什么话说?”
苇晨抬起头望了剑棠一眼,痛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剑棠高声叫唤阿笙。阿笙因见剑棠晚上留宿在正屋,以为今晚温柔缱绻必定无事,所以即使今天轮到他值夜,他也只是自顾自地沉浸在即将能带着秋菱远走高飞的喜悦之中。忽然听到剑棠叫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犹豫了一会儿没急着进屋,剑棠怒火中烧,提高了声音又叫了一声,伴着怒吼是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这次阿笙听清楚了,急忙一阵小跑推门进来,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剑棠脸色铁青站在屋子正中,目光凶狠得像要杀人一般;苇晨跌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髻散乱,下巴上两道可怖的青紫色指印,面前凌乱地散着一本书。他跟着剑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剑棠这么大的火。
闻声赶来的巧儿一进门也被吓住了,她愣了一瞬就要上来扶苇晨,剑棠低吼道:“不许扶她!”
巧儿不解地看向剑棠,也被剑棠的脸色吓住了,又看看地上的苇晨,壮着胆子争辩道:“少局主,少奶奶的伤还没完全好,又新添了心疼的毛病,您让她起来说话吧!”
提及苇晨的伤病,剑棠只觉得自己的胸膛要被气炸了,眼中燃着熊熊的怒火,却突然大笑起来:“少奶奶?少奶奶?你们问问她,她是怎么当上这个少奶奶的?又是为什么会瘫痪,为什么会得心疼病?”他忽然想起什么,死死地盯着巧儿,“对了,你是她的贴身丫鬟,这件事恐怕你比我更清楚。”
巧儿被剑棠盯得心里毛,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几步,怯懦道:“少……少局主在说什么?”
见剑棠一步步地逼近巧儿,苇晨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挡在巧儿身前,道:“这件事情和巧儿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
剑棠直直地盯着苇晨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说:“很好!阿笙,准备笔墨。”
阿笙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究竟苇晨做了什么,会惹得剑棠如此盛怒,剑棠和苇晨的对话像是在打哑谜,他什么都没听懂。他只知道此时只能一切顺着剑棠的意思,不能再对他有一丝的忤逆。他立刻找出笔墨,用最快的度研好墨。
剑棠大步走到案前,提笔挥就一篇字扔给苇晨。苇晨瞥了一眼,脚下便是一个趔趄,嘴唇哆嗦着,却什么声音都不出来。剑棠扔了笔,说:“从今日起,你我二人恩断义绝,任从改嫁。”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看着剑棠离去,苇晨手中的纸片飘然落下。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狂袭而来,她紧紧地按住胸口,瘫软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混着泪水顺着惨白的脸颊一颗颗地滑落,落在纸上,把墨迹晕开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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