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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祝鞍照从来都不以聪明人自诩,但他当年读书的时候成绩其实是相当好的……在一个本科率好像只有,多少,百分之二三十?在这种大省,他念的是全省排名靠前的高中,板上钉钉地能考上大学。
也就是离开家乡后他才认识到外面的世界有多丰富,不过,他对于电影院的认知还是停留在“知道有这个东西、偶尔路过看到过外面的景象”的程度。
他也不怎么喜欢看影视节目,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很多时候没法分辨演员脸上做出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其实挺妨碍对剧情的理解的。看不太懂,就不爱看了。
进了门后他才发现这个房间高大得惊人,目测能坐满千人。前方的屏幕播放着广告,人脸比公交车还大。
在邰缙的牵引下,他们捡了个偏僻的后排座坐下。座椅竟然是皮沙发的,柔软舒适,因为是最后一排,椅背能调节高度和角度,脖颈和腰后都有靠垫,同样都可以调节。
扶手上还有一块显示屏,上面写了小字,说可以按摩——前三十分钟免费。
祝鞍照对邰缙说:“谁看电影还边看边按摩啊。这里面又那么黑,按着按着睡着了怎么办。”
“那就睡。”邰缙说,“谁说进电影院就一定要看电影,这种又黑暗私密,又有点亮度并且是公开场合的地方,除了适合看电影,还适合情侣约会。”
凭借着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祝鞍照说:“这里面不会有那种红外监控一样的东西吧?”
“想什么呢。当然有了。”邰缙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在国内,一切公众场合都有监控。就连你住的那个老小区也有,只是分布有死角,摄像头也没那么好。外面的街道上有更高清的摄像,小区里面出了事还能调附近的监控。”
“真让人毛骨悚然。”祝鞍照点评道。
看来他去找那个坑过“祝鞍照”的老东西,进行私下暴打,再警告对方不要干涉他生活的粗糙计划是很难执行了。
主要是祝鞍照不太清楚这里对于公共安全的维护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是民不告官不究,出了人命才必须立案调查呢,还是一旦有恶性事件被发现,就一定会出手干涉呢。
如果是后者的话,真要打的话还得在人家家里打才行。家里总没有监控吧?
“正常人谁会毛骨悚然,”邰缙悠然说道,“你应该庆幸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严格的保护啊。”
祝鞍照心说我不是守法公民的心态,我更多时候属于施暴人的那方……不过,换个角度去想,我的生命安全也确实受到了保护。
保护他不去施暴,那也是一种保护嘛。
“你也好意思说这个。”祝鞍照嗤道。
“虽然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可能给你留下了一些误解,但我也是根正苗红的守法公民……”邰缙难得有些尴尬和羞涩,不好意思地抓着祝鞍照的手,“以我当时看到和得到的信息,我对你的身份和目的都做出了误判。”
“你误判得挺激烈的。”祝鞍照说。
“如果你当时的反应是严词拒绝,或者有任何明确的反抗行动,我是会立刻放手的。”邰缙说,“但我抓着你往房间走的路上你自己把手伸进我衣服里了。”
“是裤子。”祝鞍照纠正道,“我先看看——我先摸摸成色。”
“……成色不让你满意的话你会怎么做?”
“多打几下,打完翻窗跑路。”祝鞍照思路清晰,“照着肚子踹几脚太危险,内脏太脆弱了,比较起来头骨是最坚固的,所以我会多扇几个巴掌,避开耳朵和鼻梁位置,这样打完又痛又伤自尊,我也不容易惹上事儿。”
“嗯。”邰缙用一种深思熟虑的语调说,“想想如果我要打人的话应该也是这种思路——可你真能忍心这样打我脸么?难得我生得这么英俊,而且你明确地说过我长成了你最喜欢的样子。”
“我对你的优待在于我会小心点不叫你破相。”祝鞍照说。
不知怎么有点感觉这段对话似曾相识,仿佛在什么地方出现过。不是说具体的对话出现过,而是对话中的某些细节出现过……
他想起来了。“邰缙”确实打“祝鞍照”的脸来着,他自己还吐槽过对着这张脸怎么下得了手。
真他妈的绝了。怪不得邰缙的回答这么熟悉,感情就是他自己的吐槽换了个说法,只不过被吐槽的人成了他自己。
电影已经开始了。
祝鞍照稍微专注起来,认真瞄了几眼,没想到看着看着居然看进去了几分。
他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电影,屏幕中的色调干净而清晰,水洗般的天空蓝得如梦似幻,云团洁白规整,仿佛一小块一小块的毛绒,小小的城市坐落在低矮处,远景中湖泊犹如宝石般洁净,远处群山如黛。
“这地方挺漂亮的。”他感叹说。声音极其细小,希望不要影响到前排的观众。
“想去么?”邰缙问,“我接下来几个月都很闲,哪里都能去。”
祝鞍照心说真是让人无语的思维模式,看到他说什么好喜欢什么,第一反应不是送给他就是带他去,送不了的话还要补个别的东西。
那如果是没法带去的地方邰缙又会是什么反应,给他找个最接近的替代品带他去吗,还是说就像电影里搭建场景一样给他搭建一个?
“我只是夸一句,不是真的想去。”
“我听你夸一句就想和你一起去啊。”邰缙低声说。
祝鞍照露出丝笑意。
邰缙扭过头,借着大屏幕的荧光观察祝鞍照。光线在祝鞍照的面庞外浮动,隐隐绰绰的,看不清晰,只有被舔舐过的嘴唇微微发亮,似乎勾起了一丁点弧度。
对这点邰缙并不意外。祝鞍照是他见过的微表情最少的人,不如说绝大部分时候祝鞍照都维持着一种半睡不醒的神态,最多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好像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他全然无关,既不会对他造成实际的影响,也难以引起他情绪上的波动。
到底是为什么让他有这样的表现呢?他总不可能真的没有任何关心的事物吧?
邰缙好奇极了。然而这种好奇并非常规,不是在混杂着破坏欲和探索欲的喜爱中诞生,而是他渴望着更加贴近,更加理解。
喜爱是世上最为脆弱的情感。所有喜爱的起点都源自于不够贴近和不够理解,恰到好处的距离会给人蒙上一层滤镜,柔化掉缺陷和棱角,突出许多优点。
邰缙还没有遇到过那些甚至不会在日常处事中伪装自己的自私与卑劣的人,他也不想遇到。而能被他遇见的那些,在不够接近的时候,大体能表现得聪明和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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