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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女警官身边走过,喻江向她点头示意,说了一句抱歉。女警侧开身让出走道来方便他们离开。林雪迟擦过她的身侧,身体微微发抖。
他们最终把骚乱抛在了身后。喻江低声说:“如果要说罪孽,那谁身上没有罪孽呢?伤害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可以获罪的。”
林雪迟的灵魂仿佛出窍了,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他精神萎靡,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回到家之后整整一个星期既不出家门也不接人电话,只顾窝在被子里睡觉。直到周末林雪眉回家了,为哥哥消沉的状态大惊失色,将他硬拉下楼吃了顿晚餐,林雪迟的脸色才稍微好些。
喻江工作忙,不能总呆在家里,于是让林雪眉鼓动他哥哥多出门活动。林雪眉只以为哥哥在找工作期间坎坷颇多,于是带林雪迟出去逛公园吃海鲜还跑到海边散步。林雪迟本来就累,又不敢谢绝妹妹的好意,被折腾了两天瘫在床上心里气不过,抓起电话打给喻江,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地骂。这通脾气发得毫无理由,还特别幼稚,得亏喻江脾气好小心翼翼哄着,不知道的保姆在房间外面听着还以为这父子俩吵多大的架,屋顶都快掀翻了。
骂完林雪迟心里一口淤积的闷气总算稍微缓解,终于有点精神理会找工作的事。
不巧的是,他电脑这时候坏了。于是他大大方方跑到书房里去用喻江的电脑上网收发邮件。邮箱整一个星期没被碰,里面塞得满满的,不少面试通知他懒得看,当中夹杂一封教授发来的,问他关于一本参考资料的事情。
这本参考书是当初林雪迟在喻江的书柜上无意间翻到的,放的位置比较高。林雪迟拿了书架梯来爬到顶格找了半天没找到,大概是喻江整理书柜的时候又挪到其他地方去了。林雪迟只好挨个书柜找,梯子挪来挪去很不方便,他的手肘磕在搭把上带着书柜上的书打落,散了一地。那书又厚又重,磕在手上疼得人龇牙咧嘴。
林雪迟只好下梯子去捡书,最上面的是一本列维斯特劳斯的杂记,紧挨着《神话学》放着。他捡起来把书放回去,书柜空出的位置深处投射出半边浅浅的阴影来,形状像个凹槽。林雪迟目光一滞,有些好奇地将旁边的神话学挪出来,果然里面的墙壁现出一块正方形槽口。
槽口并不深,四角呈圆润弧度,规矩整齐,形状完整。林雪迟伸手摸了摸,坚实得很,不像是空心的,敲敲打打推推碰碰都没有任何异样。
是墙壁本来就这样的吗?还是以前的电源口或者接线口封死之后没填平?
林雪迟抽出上下左右几格书册来,也没有类似的凹槽,就只有这么一个安然地出现在列维斯特劳斯的背后。林雪迟撇撇嘴,没想出什么门道来,只能又把书放回去。他眼角的余光落在书架上的银质标签,正好是一个四角圆弧的正方形。他拿眼神比对了一下凹槽的大小,试着把标签拿下来往里面放。
位置不大不小刚好能够将标签放进去。但想再拿出来却难了,金属的标签牢牢吸附在墙上,要用力沿着边缘往外抠才能抠出来。林雪迟的眼皮跳了跳,做了个深呼吸。
——这面墙后是吸铁石吗?
他想着,用力按了按那个标签,只听清脆地咔哒一声,凹槽猛地往里陷入了一寸。
林雪迟吓了一跳,本能地缩回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警惕地看着巨大的书架。
——这个书架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喻江干什么在自己书房里还弄这种小机关?
他试探着碰了碰书架,书架往外拉开,冷气扑面而来,书架后露出一个幽深漆黑的洞口。
林雪迟被这股阴风吹得生生打了个哆嗦,连那黑洞是什么都没看清楚,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将书架啪地拉回去,重新盖上洞口,深怕里面会有危险的东西立刻冒出来似的。确定书架关回原位,他才发现自己呼吸急促,心跳快得惊人。
——为什么喻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书房里还有这么恐怖的东西?
他迅速把标签取下来放回原处,然后收拾好散落的书回到电脑前,手指仍然还有些发抖。
——那里面会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很危险?还是会通向别处?是这栋房子的暗道吗?那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这房子很古老吗?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还是喻江自己弄的?要是他弄的他弄这种东西干什么?
林雪迟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有些问题其实不难回答。书签毫无疑问是喻江自己做的,因为这是喻江的书柜,所以这种打开书架的方式只能是喻江自己设计的,不会是别人。那么后面那条暗道还是暗房都好,至少喻江知道它的存在,而且他看起来并不希望别人知道。
这样想着,林雪迟咬了咬手指,抱着腿忍不住回头看那个书架。
他一直觉得喻江是挺神秘的一个人,但是他以为那是喻江研究宗教的缘故,毕竟搞宗教的看起来都有这种气质。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喻江有秘密,平心而论谁都会有自己的秘密,而且在林雪迟的想法里,谁的秘密也不会有他的秘密可怕。毕竟他有暴力倾向还杀过人,怎么看都足够惊世骇俗了,谁的隐私挖出来能比他的更有看头呢?
林雪迟禁不住好奇,喻江会藏着什么东西吗?钱?和工作有关系还是私人的东西?
不会藏着女人在里面吧?他天马行空地想。
喻江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会藏女人的人,他真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能有?特地藏一个在家里实在太荒谬了。钱也没有必要,现在这个社会真的有巨额的存款也是会在银行直接买保险柜,谁会专门建个房间来放现金?不被老鼠啃了才怪。如果是工作上面的事情那也可以理解,喻江除了教书之外应该还有其他副业,涉及一些工作上的机密的话那还是不要去探究比较好,免得惹来麻烦。
胡思乱想了许久,他下定决心尊重喻江的个人隐私,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当他把注意力重新聚焦在电脑上,才发现刚刚想找的那本参考书没来得及拿过来,还放在书柜上。林雪迟只能又回到书架旁,小心翼翼爬上梯子把参考书拿下来,他的眼神掠过约翰斯特劳斯的《神话学》,怔怔地犹豫了几秒。
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念头闪入了林雪迟的脑袋。喻江之前说他找了个朋友来给Oscar开颅的时候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
——“他不会随便和人说的。”
什么朋友随随便便给尸体开颅,还这么听话切开左小脑?“旧金山左小脑案”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这位单纯的朋友如果不知道案子的话未免太与世隔绝,如果知道这个案子还没有顾虑就给人开颅,那简直就是傻瓜了。“他不会随便和人说,”的意思是这位朋友会保守开颅的秘密,那就是说他知道开颅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还这么做了,并且愿意成为林雪迟的帮凶。
喻江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做这种铤而走险的事情?喻江怎么认识的这种人?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个朋友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吗?
一种奇怪的直觉让林雪迟打了个冷战。这个书架后面会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吗?
他把金属标签重新摘下来,按着刚才的方式打开了书架。阴风再度席卷而来,确切地形容不是单纯的阴冷,更像是打开了速冻柜的门,温度骤降,里面起码比外面低了十度。林雪迟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朝内试探,光束只照出一片湿漉漉的砖墙,无法深入。
他紧张地做了个吞咽动作,沉寂的暗道口正如他心里的恐惧仿佛随时会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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