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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不对?别光说废话!还发现其他嫌疑人了?说话啊!”
冷静,冷静……我都能看到什麽?
“头儿……”我试着像彬那样放慢语速,争取思考的时间。我看到最後两名行动队的民警消失在二号目标出走的方向,我看到早市上摩肩接踵的人流,我看到一地鸡毛的垃圾废物,我看到东方的云彩泛起了金黄色,我看到同组的弟兄正望着我,我看到一个穿小红绵袄的大娘推着三轮车从我面前走过,我看到她车里放着一袋袋采购品:青椒丶西红柿丶土豆丶蒜苗丶大葱丶苹果……没有豆角。
我自言自语地脱口而出:“没有豆角……”
“你说什麽?”不光是老白,估计所有戴着耳麦的弟兄都觉得莫名其妙,而我却豁然开朗——
彬,我确实,也看到了。
“没有豆角,因为争执;因为争执,所以打架;因为打架,所以报警;因为报警,所以按规定接警後五分钟内必须到现场;因为布控,所以没有出警到现场;因为没有出警,所以——”报警丶电话丶馄饨丶绿外套丶黄色运动衣,一切关联都变得清晰起来,“头儿,我们已经暴露了。”
老白沉默片刻,果断下令:“所有人归位,马上封锁布控现场!通知市局,要求协调西城分局增派支援进行外围保护……点子贴靠,掐死两个目标!赵儿,怎麽回事?”
他的选择不仅是出自对我的信任,更多的则是因为事关重大——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宁错杀,毋放过。
“石瞻索要赎金的时候言简意赅,在现场反倒废话连篇,而且时断时续,前言不搭後语,他是在配合一号目标打电话的样子。董继接到的电话不是一号目标打来的,这出儿演的是双簧。之前,他冒充老太太的儿子打卖豆角的商贩,制造事端,为的就是有人报警——没准儿就是他自己报的。按规定,派出所民警应该在五分钟内到达现场,但我们投鼠忌器,没让派出所出警,恰恰暴露了现场已被监控的事实。”我压低声音,警戒着四周,“所以,石瞻在和董继通电话前就已经怀疑现场有埋伏了。他耍了个手腕,一号目标多半跟案子没什麽关系。”
“那二号目标呢?”
“也够戗是同案。石瞻让董继把装钱的袋子敞着口放在那儿,谁看见那麽座金山不得扛着走啊?他只要跟踪那个财迷就成了。如果确认没被跟踪,他可以找个僻静之处下手,把钱夺回来。现在他一定发现有不少人在尾随那两个‘目标’,所以说,我们的布控,已经完全暴露了。”
通讯线路里骤然静了下来。
白局算得上是临危不乱,随即开始有条不紊地调配人马:“制高点和把守地下通道丶过街天桥丶河道口的人不动,等待支援;小月河沿线所有的流动哨和行动队汇合,按镇暴预案分割早市人群;外围的派出所民警向内包围压缩,控制所有的非路段出逃线路……大家坚持住!治安处丶巡查支队和西城分局的增援已经在路上了。从现在起,蓟门桥下许进不许出,把这个早市里的所有人都给我拿下!挨个儿排查!”
随即,通讯线路变得比早市还吵:
“二号目标拿下,‘保险箱’完好。”
“一号目标拿下。”
“四号通道有市民通过,已拦截,是否要表明身份?”
“行动队什麽时候到?”
“派出所车辆在桥东南侧遇上堵塞,民警已弃车赶赴南北单向路段沿线……”
“行动队还没来。人群有骚动迹象,请求立刻分队隔离人群!”
“回撤,构筑缓冲带。”
“三号通道拦截流量很大,请求增援!”
“白局,是否可以表明身份?”
“二号指挥车就位。所有布控人员,表明身份。”
“我是白寅尚,务必把守住所有出口,必要时可采取强制措施!”
“通话太混乱,行动队请求分频线路……指挥车?指挥车!”
……
封锁现场的效果立竿见影,一个字——乱。
在我们组负责把守的六号通道,许多被拦截的市民已经和便衣民警理论起来了,更有一些无照商贩闷头推车往外冲,或是兜起地摊上的东西往回跑。
这位大娘是被石瞻利用的人麽?不一定,也许只是一个没有买豆角的市民……那石瞻会在哪儿?
行动队和流动哨分割人群的效果很有限。白局一向喜欢人海战术,他要是早知道会有现在这个局面,铁定把整个分局的人马全动员过来。
石瞻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在近距离监视董继,或许他占据了左近某个制高点?不会,那简直就是玻璃板上的苍蝇——太扎眼了。
通讯线路里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治安处的人马到了!”
南边突然爆发了冲突,不知道是什麽情况。二组的人在通讯线路里急呼增援,行动队的人听罢赶忙向那边跑。原本被行动队隔离的人群失去了控制,拥向各通道出口,又被及时赶到的治安支队堵了回来。
他找到了安全的观察点,可什麽地方安全?到处都是我们的人,根本不可能有安全的观察点。
巡查支队的增援也到了。
夹杂着谩骂与哭叫声,人流潮水般地由南向北扑来,看来行动队没能控制住。
我试图跑去河边避开人浪,结果半道就被卷了进去。一位穿对襟的大爷被挤倒了,手里拎的一袋鸡蛋顷刻间被踩成了遍地黄白。我粗暴地用肩肘拱出一条路,护在老人身侧……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彬,你说说,他怎麽可能做得到?
老爷子没多沉,可抱着他想挤出人群却不是件轻松的事。我在翻滚的人肉森林里左右碰壁,头昏眼花。一个穿着白色绒衣的小夥子从我面前走过,别在领口的曲别针显得分外闪亮——这是所有参与布控人员的识别标志。
你总说我爱钻牛角尖,脑子死。难道是我思考的方向错了?
“兄弟,搭把手!”我大声招呼着自己人。他回过头,目光明显在我的领口和耳麦上停留了一下,然後拨开面前的人,从我手里接过老人:“别在这里面窝着,咱们快往边上靠!”
他顺利打了电话,地点就在蓟门桥下,董继的身畔——而且是在无数双训练有素的眼睛的注视下。
一阵“搏杀”之後,我们终于冲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把老大爷放在路边,贴在老人耳边问:“您哪儿受伤了麽?”我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背在流血,小拇指肿得快跟大拇指一般粗细了。
我把松动的耳麦往回塞了塞:“兄弟,他怎麽样?”
“老爷子说胸口疼。”那哥们儿看了看周围,“你的手没事吧?不知道是不是心脏出了问题,再去找俩弟兄,得把大爷送出去。”
既然不可能找到安全的观察点,那除非……
周围吵,通讯频段里更吵。我冲指挥中心说了几句,没听到回应。“我在这儿看着,你去叫人。”我指了下六号通道的方向。那兄弟点点头,拍了我一下,起身刚要走,我撵了一句:“辛苦了兄弟,曲别针哪儿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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