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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中原人杀死他的同胞,因为母亲比起他,更看重样貌与中原人相似的弟弟,在病逝前,叫他宁死也要保护好弟弟。
他的确是这么做的,也做到了。
甚至不惜为此背弃了他所认为的同胞们。
可是,他自己呢?
他的身体他的理想他的未来他的一切,有人在乎过吗?
活了这么多年,究竟谁能告诉他,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
乌斯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听到了城外马蹄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双脚就像注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活在人世间的疯子,否则也不可能在黄龙教中纠集那么多同样的疯子信奉自己。
正因为见过太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多到已经麻木,乌斯才会在这一刻觉得,与其活在这世上,继续迷茫,痛苦,摇摆,挣扎,孤独一人。
那还不如去死。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弧度,乌斯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由衷地在为这个决定而感到雀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真好。
什么教主,什么单于,都是狗屁。他累了,什么都不想干了,等他那个恋爱脑弟弟回来,要是有点良心,就替他收尸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懒得管也没关系,反正他们草原不流行入土为安这一套,尸体被狼群分食,被秃鹫叼走,被河水冲走,怎样都行。
一支羽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胸膛,乌斯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意识消散前,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乌斯的眼皮动了动,心想你一个残废跑到战场来干嘛,这回我可救不了你了,呆子。
樊王的大军在最初的骚乱后,很快就被主帅强行压制下来,这回没人敢质疑阿禾的命令了,看到匈奴的惨状,所有人都对这个女人心服口服。
在听到冲锋的号角后,阿禾放下了阻拦那裨将的手,下令全军集中起来,一鼓作气,攻进青城门。
她骑在马上,城墙上的守军试图向她放箭,但被从云梯攀上来的樊王士兵们一刀抹了脖子,眼看着京城就要在此失守,江山易主之际——
“列阵,进攻!”
季默沉声命令道。
他身后,是身披冷光寒甲、数日前刚踏平匈奴王庭班师回朝的雁门郡关守军。
悠远的号角声再度响起,阿禾猛地扭头,不可置信地瞪着这支仿若从天而降的部队,声调陡然拔高:“不可能!”
季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军报上不是说他率军去代郡了吗!?
可无论她怎么想不通,季默就是来了,甚至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就提着长剑驾马来到了她面前——季默是在他们毫无防备之下从左翼和后方包抄进攻的,面对这支意外出现的虎狼之师,樊王的军队就和当初的通王一样,几乎是一触即溃。
甚至因为季默这次带来的军力是当初霍琮的数倍,他们溃败的速度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人快走!我护送您离开!”
裨将脸色通红地挡在她面前,焦急万分地怒吼道。
阿禾一秒钟也没犹豫,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带着几名亲信拍马就朝着另一个方向逃去。
“真可悲,”季默一剑如霜雪般劈开黑夜,被那裨将狼狈躲开,“被女人白白利用完就丢,忠心耿耿替她卖命,你看她可曾在乎过你?”
“你懂个屁!”裨将大骂道,举起武器仓促迎敌,还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狼狈,“我与她,是儿时相识,青梅竹马的交情!就连她那残废的丈夫,都没我了解她!”
他双目赤红,嘶吼道:“你们知道一个女子在这乱世中想要苟活下来,究竟有多难吗!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又付出了多少,忍了多少常人所不能忍之事!”
“她说凭什么女子就不能为王,凭什么穷命之人就得如无根浮萍,被权贵压榨,永世不得翻身?若是这世道不公,官官相护,那就算女子做皇帝,又如何!”
“这乱世,谁活着不难?”
季默冷笑一声,反手一剑将他的刀震脱了手,然后一剑捅进了他的身体,“这世道,有人生活富足却还在为了名利权势吃人,有人性命不保却仍想着救人,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那裨将从马上跌落,不知生死。
季默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并非男子女子,我对陛下忠心,不是因为他对我有恩,而是他从未当自己是居于生民头顶上的君主——别说是女人了,就算他是天外来客,我也会誓死追随他一生!”
说罢他抬起头,盯着阿禾和她亲信们逃离的方向,冷声道:“剩下的残兵,留给陆舫和穆老将军他们收拾,其余人随我追!”
这种祸害,绝不能轻易放跑了!
“驾!”
阿禾疯狂地抽着胯.下狂奔的马儿,不知跑出去多久,直至天色都已蒙蒙亮,身边的亲信也都死伤大半,这才勉强逃离了季默的追击。
他们钻进山林,不敢生火做饭,怕被发现,幸好有位懂得捕猎技巧的,给他们捉到一只野鸡,宰了放血,生吃果腹。
一天一夜的逃亡路上,所有人都精疲力尽。
后来在山林里遇到了熊瞎子,为了保护她,又有几人或是重伤、或是死亡。她丢下了那些受伤的人,带着最后一名只有左臂受了些轻伤的亲信骑马上了路。
但这次他们不敢再进山了,于是远远地走在山崖侧的一条小道上。
突然她身体一震,尖叫一声,连人带马摔在了道上。
马儿口吐白沫地坠下了悬崖,要不是阿禾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簇野草,估计会跟着它一起滚落一旁的山崖。
“大人!”
那名亲信连忙停下来,连滚带爬地下马扶她起身。阿禾疲惫的摇了摇头,问道:“我们跑出多远了?”
没有得到回答。之前的情况太过紧急,根本没人能顾得上计算距离,只知道跑出去了很远,具体有多远……恐怕只能到下一座城池才清楚了。
“大人,等到下一座城池,您就先乔装改扮,先入城再说,伺机联系黄龙教的残党和驻守在河内的部卒,这样很快就能再集结起一支军队了。”亲信还在宽慰她,“您还年轻,卷土重来也不过是几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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