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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随龙辇凤车的,是一架四马南车,它拖着六位须发皆白的儒士,高声颂《周礼》。其车过出,士子莫不躬身作揖,肃穆聆听。
儒士游过,接踵而来的是十二名武士,照旧坐四马南车,个个威武雄壮,胥姜在那十二名武士中,一眼便看到了楼云春。
武士们各执刀枪剑戟,声势如雷,目光如电,犹如猛兽,时刻准备撕碎一切来犯外敌。
楼云春手握长刀,顶天而立,他目光定视前方,犹如最强杀将,斩尽世间魑魅魍魉,斩破亘古长夜,光耀万丈。
胥姜根本挪不开眼,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走,已无心再赏其後盛景。
只是人太多了,她被人群所阻,只能看着他远去。
过後的舞车丶白鹭车丶鸾旗车丶皮轩车,美轮美奂,巧夺天工,胥姜虽满眼繁华,魂儿却早已被那名悍勇武士勾走了。
她陷在人海里,心儿扑通乱跳,直到游街车辇尽数通行,人群散去後,才得以解脱。
驴驮着胥姜飞快往永和坊跑去,它被围在人群中,又饿又渴,再不回去便要饿死街头了。
胥姜滚烫的脸颊被冷风吹凉,回神人已至寿康坊,寿康坊有庙会,热闹非凡。
胥姜勒驴停在茶肆,给驴要了一盆水,给自己点了一盏茶。
那茶侍还记得她,往她身後瞧了瞧,笑问:“娘子今日一个人?”
“嗯。”
“要喝什麽?”
“都有什麽茶?”
“老枞岩茶,可要请一盏?”
老枞,便是树龄一甲子以上的岩茶树,其香若兰,其味醇厚,苦而回甘,弥久不散。
这茶恐怕不便宜,胥姜咽了咽口水,罢了,人间难得一口乐,一口香。
“来一壶!”
“好勒!”这是个懂茶的,茶侍乐悠悠地冲茶去了。
待一盏茶乘香而来,胥姜按捺住内心的急切,等到茶汤出色,先闻後品。一息间,一舌中,便是雨後千山,岩岩万松。
“美。”她惜茶,喝得慢,待到最後半盏,茶汤如珀,茶香如蘼,茶味由苦入涩,入肠方回甘。
胥姜续了三盏,三盏後再无滋味,才肯罢休,问价付钱,骑着驴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然後,夜半三更,辗转难眠。
不愧是一甲子老枞,茶劲果然浓厚。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一会儿是武士打扮的楼云春,一会儿是脑袋溜光的莫明,一会儿是那一百文茶钱,直到鸡鸣月落,才迷迷睡去。
这一觉睡得光怪陆离,胥姜醒来听见‘滋滋’锯木的动静,恍惚以为仍身在梦中。睁眼又躺了许久,她才辨出那声音是从外头院子里传来的,她猛地起身,披了件外衣推开门,却见楼云春正在院子里锯木头。
她傻傻地望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楼云春听见动静擡头,见她青丝凌乱,衣衫斜挂,神情懵懂可爱,一时也看呆了去。
一傻一呆,对视良久,楼云春才移开目光,继续锯木头。
胥姜见他神情羞臊,目光闪躲,这才反应过来,轻呼一声,‘嘭’地把门拉上了,随後手忙脚乱的更衣丶束发。待将自己收拾整齐,又匆匆跑去浴房洗漱,磨蹭许久,才红着一张脸,慢吞吞地走到楼云春面前。
“你何时来的?”
“一早便来了。”
“眼下什麽时辰?”
“申时。”
天老爷,她一觉竟睡到下午。
“前夜守岁,昨夜又歇得晚,所以起不来。”
“没事,年前劳累,趁机多歇歇也好。”
“那你歇了麽?接连两日宫中赴宴,还要回家里守岁,又要游街……”
楼云春锯木的手一顿,眼神灼热地盯着她,问道:“你去朱雀街了?”
“去了。”胥姜点头,然後满脸憧憬地道:“看到了我大盛武士的威猛英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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