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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分个胜负,而是,分个生死!”萧珩沉声道。
生死之战,仅在一念之间。
叶轻舟这一剑,凝聚出他今生最极致洗练的剑意。
随着剑锋挥动,所有的灵气聚集在剑尖的一点,如星落般,高华璀璨,又如同苍鹰击天,足以穿透世上的一切。
灵力暴风席卷,让这城下冰原上几乎成为真空,而背景中,是已经攻入城池,与道门修士展开巷战的魔兵,干戈声,道法声,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与人倒下的沉闷响声,交织成血腥残忍的战场。
雪原尽染红。
萧珩向後疾退,脖颈一侧,继而枪如鬼神莫测,从一个堪称诡异的角度向着叶轻舟刺去,试图逼迫他剑尖偏移几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啷一声,枪挑中了剑尖,只不过是一丁点的偏移!
几乎血腥压抑的魔气与狂风一样的剑气相撞。在那一瞬间,天地也苍白一片,唯有武道至高。
魔门将领倒退两步,单手捂住脖颈,伤口汩汩流血。
他差点儿被这一剑削断脖颈,但还好,他挑开了剑光,让那千万剑光中最真实的一柄,没有教他当场身首异处。
“差了一点。”叶轻舟那一剑耗费太多灵力,下一剑,一时无法再做到那样极致,于是持剑防守,紧紧地盯着萧珩,戒备着他突然暴起回击。
锋利的剑气让披坚执锐的萧珩浑身浴血,而他是荒原的狼王,有种永不屈服的顽强,一双桀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只要捕捉到丁点空隙,就能随时咬下敌人一块肉来。
而在世的大能之中,没有人敢保证自己能扛住他的撕咬。
“叶剑神,轮到我了!”萧珩没有再管自己浑身流血的伤,只是冲着他,扬起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
蛰伏的狼暴起,面对着警惕防守的剑客,刺出凝聚着滚滚魔气的反击一枪。
这一枪太惊艳,如雾如电。
枪穗的那一点红缨,犹如鲜血,在飞沙走石的战场扬起,只要刺出,必定带血,而当萧珩贯穿而过时,枪尖便沾了力竭躲闪不及的剑神,飞溅的心头血,更加艳丽。
叶轻舟剑法,堪称在“技”之一境做到极致,看到之人无不叹服,认为他的剑法乃是当世无双。
但他还没有参透生死,与圣位终究还是差了许多,止步于侠者之道。
“我败了。”叶轻舟捂着自己胸口渐渐扩散的血渍,用千里支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要轻易倒下。
长清宗纯正的灵气迅速流过他的体内,企图护住他的心脉。
可是萧珩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万万没有留手的道理。这一枪含着压缩到极致的魔气,全部贯在枪尖,穿透他胸膛的同时,也几乎震碎了他的心脉。
剑神的苍青色侠客装束,依然那样飘逸,可他的胸口处却被鲜血染红。但他不倒,也不退,双手将千里插入地表,剑上冰裂的纹路,那无疑在宣告着剑主的命不久矣。
“叶轻舟,你是个好对手,我敬重你。”萧珩粗喘着,将枪拔出,看向以剑支撑自己不要倒下的叶轻舟。“但是很可惜,各为其主,我要杀你。”
而为了战胜叶轻舟,萧珩也不轻松。
他们的境界相同,又同修武道,看似不像圣人那样移山填海,实际上其中技巧绝非小可,每一剑,每一枪,都蕴含着最极致的道,消耗大量的力量。
而他们,比的也不是灵力或魔气的浑厚与否,而是对于道的领悟。
叶轻舟被他贯穿心脉,但萧珩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战铠残损,浑身浴血,身上剑伤或轻或重,不计其数。光是让他差点丧命的,便有三处。最危险的是方才脖颈一道流血的伤口,差一点他就脑袋搬家。
要知道,就算魔体再强悍,遇到叶轻舟的剑,谁敢说用身体能扛得住?
萧珩将枪尖一甩,飞溅的血迹便洒在地上,斑斑点点,如同泪水。而叶轻舟坦坦荡荡地站着,长发披散,却昂然屹立于天地间。
他看似还能站着,实际上,萧珩的魔气已经渗入他的心脉,流向四肢百骸,如今还吊着一口气,纯粹是他的修为足够精深,但心脉一断,他的灵气就如锁不住的漏斗,就算是医圣再世,也难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叶轻舟这一生,从不愧对任何人。
在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也许有遗憾,不会後悔。
萧珩的铁靴踩在已经一片荒芜的大地上,砂石的声音,在重归寂静的战场上显得尤其明显。
他带着敬意打量了自己的对手,然後承认:“叶轻舟,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若不是如此相见,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朋友。”
红缨枪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半圆,最後指住了叶轻舟的咽喉,萧珩沙哑着嗓音道:“但是可惜,我没有留後患的习惯。”
“立场不同。”叶轻舟的声音如游丝,他眼前已经一片虚无,甚至看不见对手的方位,双手握着千里的剑柄,道:“萧元帅是个好对手,轻舟这一败,心服口服,别无二话。”
白帝城下雪霁云消,叶轻舟与萧珩这一战,从早晨持续到接近傍晚,他擡起头,竟是觉得有朦胧的彩霞坠入他的眼睛。
轻舟已过万重山啊。他淡淡地笑了。
“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我无抱怨,动手罢!”
萧珩听到远方星坠的声音,但是这片战场之外的风云涌动,早已与他无关。
“有什麽遗言需要我转达吗?”这是他最後的怜悯。
“遗言?”心脉被摧毁,浑身的修为像是泄洪一般散去,千年修炼一朝尽散,叶轻舟却并未显得歇斯底里,在面对死亡时却显得尤为平静。
无他,葬身于沙场,这是他向往的死法。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责任与道义中解脱了,随时在啃咬他内心的抉择,终于会跟着死亡化为虚无。
他这一世,半生鲜衣怒马,半生来去潇洒,他知道自己某一日终会以身祭剑,所以与世间衆人大多萍水相逢,来去没有牵挂。
师兄之亲情,师门之恩义,他以生命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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