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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却从未想过,自己在燕北第一次去医院,竟然是坐着警车。
她靠在车窗上,窗玻璃上倒映着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还有一抹擦伤,从眉骨斜到眼尾。窗外霓虹灯闪烁,冷白的、猩红的、青蓝的光,不停地划过她的脸。
她不敢闭上眼睛,否则刚才的画面将不受控地涌出来。
那个男人的头被按在墙上,鼻血像打翻的颜料,一点点滴在地上。骨节分明的手锢着那个人的头,漆黑的眼里看不见一丝波澜。
他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在教训一个人。
像在处置一件垃圾。
那个下午倚在墙上,抿唇微笑骗她倒茶的人,怎么会和这个眼里噙着血的困兽是同一个人?
她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两个重叠的画面甩出去,但脑子却怎么也挥不掉那双冰冷的眼睛。
警车里安静得过分,只剩下警用电台偶尔“吱啦”一声的电波声。医院离这不远,他们得先跟着送那个抢劫犯去急诊,顺便做个笔录。
江津屿双手合十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个拳拳到肉的不是他。
她盯了一会儿,别开目光,微凉的玻璃贴着她的发丝,沁出一丝寒意。
不想看了。
“没什么话要说吗?”
一声低沉的嗓音,像春日云层里滚过的第一声闷雷。
苏却僵住了。指尖一缩,她的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睛——装睡。
其实,她有很多想问的。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巷子里。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副模样。他又为什么——会这样失控。
可现在,他在等她问,她却不知从何问起。
沉默在车厢里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苏却能感受到他的那双眼睛,黏着她的脸,慢慢滑到她的脖颈,像一只凉薄的手掌,轻轻地摁着她。
装睡的难度突然上升了十个档次。
江津屿确实在看着她。
小姑娘的演技蹩脚得很,眼皮闭得过于紧,睫毛还在微微颤。下午还能和他争锋相对的骄纵大小姐,如今却像只惊弓之鸟,蜷缩在角落,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今天的事太多了。从上里离开时,史北鲲坚持要司机送他,深怕他情绪不稳出事。
交通意外没发生,却遇上了别的意外。
等红灯时,透过落地窗看见她坐在咖啡厅里。她的脸很臭,嘴唇上下嗡动得飞快,江津屿似乎都能听见她那机关枪般数落人的声音,真是时刻都不让自己落在下风。
信号灯转绿,景色缓慢倒退,那抹红色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像是一首曲子的间奏,意外的段落,通常都短。
在最后的余光里,他看见她和一个男人走出咖啡厅。
等他意识到时,已经下了车,追到了巷子里。
然后的事……
江津屿垂下视线,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血迹早已擦干了,关节上的血痂像一圈黑红色的碎陶片。
他有意识地握紧拳头,指节的伤口立刻被扯开了一点,针刺般的痛感从神经里窜上来。
就好像那天他听见哥哥死讯的时候一样。
“下车,先去急诊,再做笔录。”警察的声音从前排传来。
总算可以逃离这个尴尬的时刻,苏却倏地睁开眼,抬头就撞进他的目光里。
他的脸近得过分,近到她能看清他眼角那道浅淡的疤,像完美雕塑上的一道裂痕。空气里渗进了他身上的味道——乌木和冷金属的气息,苦涩又锋利。
身体比理智更快反应,苏却下意识地一偏头,背紧紧贴在车门上,像只被逼到墙角的雀鸟,羽毛炸开。
她在躲他。
江津屿垂眼看着她的反应,眉心不动,但眼神却像被刺了一下。
“你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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