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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军师坐下来,指着画中的中年人说:“那是我的儿子。”
又指着少年人:“那是我的孙子,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
他叹息,‘十三’这个数字闯入沈安宁的脑海里,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三哥也是十三岁死的。
突然间……
沈安宁蓦然擡头,看向少年人,那是她三哥。
是沈家三郎的模样。
老军师哀叹一声:“你认出来了。”
“我爹和你有什麽关系?”沈安宁质问,军师是她祖父吗?
老军师神色凝重起来,絮絮叨叨道:“我不是你爹的爹,我和你爹没有关系,我是你祖父救回来的,跟着你曾祖父。你别乱想,我可不是沈家的人,我是……”
他又停了下来,擡首,看向年少的小皇帝,说道:“你会杀我吗?”
“不会,我待军师如祖父。”沈安宁摇首,她怎麽会杀军师呢。
老军师笑了,说:“我呀,我是……”他又顿住,沈安宁不耐烦,说:“你儿子是不是给爹戴绿帽子了?”
“呸,什麽绿帽子。”老军师不高兴了,说道:“我是前朝皇族人。”
沈安宁没有意外,点点头:“我知道。”
“我被你祖父当做小内侍从宫里带出来,换上沈家的名字,我给你祖父当小厮,实则呢亲如兄弟。後来,你祖父死了,我带着你爹,一道上战场。那年我的身份被发现了,儿子被抓,被皇族赐死。”
“可他的妻子有孕了,胡氏险些被抓到。怎麽办呢?你父亲便将胡氏带回家里,谎称侧室,也就是你见过的胡姨娘。”
“她若生下女儿,一切无恙,偏偏她生下儿子,且与沈夫人同日。你爹便将换子了。”
“後来恐出事,要将三郎带出京城,送至我身边。可带一人走,引人怀疑,因此就将大郎二郎都带走。胡氏本就不是沈家的人,自然是要离开的。本是天衣无缝,我万没想到,京城会送你去北羌为质。”
“你爹的嘴太严,从来不告诉自己的枕边人,间接害了你。”
老军师低头叹息,“最後,还是死了。”
算来算去,最後,三子皆丧。可沈之言临死都将秘密带进了棺材里。
沈安宁神色呆滞,“所以,三哥是皇族人,不是沈家的儿子?我爹没有背叛沈夫人?沈家的苦难,来源于皇族?”
所谓的忠义,让沈家的人背负苦难。
沈安宁屏息,神色痛苦。
老军师说:“是啊。你想要杀我,可以杀,没有我,沈家一门和乐。这些年来我看着你,总是在想,我若是死了,你是不是就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沈安宁想起三哥的笑脸,心如刀绞,而後沉沉道:“你们明明可以告诉他,他就不会去救我。”
“嘿,人得有责任,你的痛苦,也是他造成的,自然要去救你。人活着,不能自私,不能不讲道理。”老军师叹气,“我活不久了,你的路还很长远,你不要让她出来了。”
那个‘她’指的是疯子沈安宁。
江山已定,疯子就失去了作用。
沈安宁神色复杂地看着老军师,其实老军师没有光复皇族的意思,从头至尾,他都想做个普通人,是皇族不给他机会。如今皇族没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来了。
孑然一身。
沈安宁说:“您好好活着,别因愧疚自尽了。听我的,好好活着。”
说完,她转身跨出书房,身形微颤,她扶着柱子,强烈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
她该怨谁?
祖父论忠,父亲论忠义,哥哥们无愧于她。
人立足于世,忠孝廉耻,不能全不顾,若是全然不顾,与畜牲何异。
是命。
是天对她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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