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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习惯了灵魂撕裂般剧痛的人,对一两个小时的身体疼痛,早已産生了强大的免疫力。系统所谓的警告,听在周允晟耳里等同于笑话。
他嘴里说着:“我觉得这里很好,静依在这里,我想留在她身边。”心中却跃跃欲试。
系统并未马上开啓惩罚,它还在观望事态发展。
薛子轩知道少年对薛静依有多麽留恋,他是为了她才跟随自己来到帝都。他想了想,安慰道:“静依可能要在医院住很久,老宅地处偏僻,来往不便,我们住进市里,每天都能去看她。我在医院附近有一栋公寓,来回只要20分钟。”
其实薛静依从不会留在医院太久,薛宅的医疗器械比医院更为高精齐全,还有医生护士24小时待命,在薛家疗养,比医院舒服太多,但他绝不会告诉少年真相,他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会遇见薛阎。那是他的噩梦。
周允晟“认真”考虑片刻,点头答应了,好心问道:“要我帮忙吗?”没有这位大少爷的允许,他可不敢随便碰他的东西。
说起这个,他才恍然忆起,青年今天的表现很不正常,他会抽烟,会席地而坐,会抱着他不撒手,还会亲手帮她穿鞋,仿佛病态般的洁癖一夕之间不药而愈,然而,洁癖真的那麽容易克服吗?
薛子轩心里十分熨帖,如此乖巧懂事的少年,他有多久未曾见过?想起来,似乎过了好几个世纪,但似乎又只是在昨天。真好,能重新见到年少的他,感觉实在太好。
“帮我把这几件衬衫叠起来。”他取出几件白衬衫,嘴角挂着愉悦的笑容。
“我先洗个手,”周允晟跑进浴室,按压洗手液,双手果然如医生描述的那样,揉了药膏,淤青很快就散了,除了轻微的刺痛,看上去和平常一样。
薛子轩笑容微窒,少年谨慎小心的态度,一瞬间让他清醒过来。他差点忘了,这辈子的薛子轩曾如何伤害过少年,又是如何在少年心底留下浓重的阴影,以至于他不敢叫自己哥哥,不敢与自己同桌吃饭,甚至连自己的物品都不敢碰触。
他的乖巧懂事,何尝不是变相的冷漠疏离。这项认知令薛子轩倾刻间从重生的狂喜跌入恐慌的地狱。他面色灰败,看着衣柜里一成不变的白衬衫,忽然觉得无比厌恶。
稳了稳心绪,他走进浴室,握住少年沾满泡沫的双手轻轻揉搓,然後放在水龙头下清洗,再用帕子细细擦拭。
“饭前饭後洗手,这是良好的生活习惯,但只是叠个衣服就完全没有必要,我的确患有洁癖,受不了别人的碰触,这其中却绝不包括你,小怡,对我而言,你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无论你做什麽,我都能坦然接受。”他一字一句轻柔诉说,为了彰显话中的真实性,把少年白嫩的双手贴合在自己脸颊上,缓缓蹭动,并露出痴迷而又眷恋的表情。
没有人知道,这双手会创造出怎样的奇迹,它们曾经是世界的瑰宝,也是他至死的渴望。多少次午夜梦回,他紧紧握着这双手,用最卑微的姿态,乞求少年的原谅。
现在,由细嫩掌心传导过来的体温告诉他,那些梦境已经变成现实,他虽然犯了一些错误,却还有挽回的馀地,无数感激涌上心头,他垂眸,在残留着洗手液馨香的掌心烙下一个滚烫而又虔诚的吻。
周允晟被青年类似于告白的话镇住了,直至对方亲吻自己掌心才猛然回神,暗暗忖道:原来薛子轩不仅想骗我的心,还想骗我的身。他是gay吗?怎麽看不出来?
不过,无论对方心里打着怎样的主意,对他而言都没有影响。他只要离开薛宅,再想办法摆脱系统的掌控,日後就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至于这场感情游戏,最後谁骗了谁,又是谁输谁赢,现在还是未知数。
这样想着,他发挥了百分百的演技,迅速将手抽回来,白皙的脸蛋渐次染上红晕;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合拢,遮住眼底的羞涩;嘴唇一开一合,似是有话想说,却拼命压抑,模样显得十分慌乱无措。他撇开头,脚步挪移,试图逃离此处。
薛子轩再也无法压抑满腔热爱,将他死死抱进怀里,粗重的喘息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血液在沸腾,重生後的不确定感,终于化为实实在在的拥有。他知道少年有可能会胆怯退避,但是他不想再等了,1分1秒也不想再等,几十年的苦痛绝望,以及此後几百近千年的寻觅,他的耐心,早已消耗得一干二净。
“小怡,小怡,小怡……”他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呼唤着怀里的少年,脸颊埋在他颈窝,用力嗅闻他的气息。
周允晟起初还答应几声,後面便开始不耐烦,“嗯嗯啊啊”地敷衍,歪着脑袋,垂着眼睑,暗暗骂了一句“疯子”。
薛子轩花了十几分钟才平复激荡的情绪。事实上,自从醒来之後,见到少年,他一直踩在云端,如梦似幻,从未有过踏实感。一只手勒紧少年纤细的腰,一只手摁在他後脑勺,强硬地在他脸侧印下一个吻,薛子轩这才恢复冷静自持的常态。
“刚才那些话不管你听不听得懂,你一定要记住,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见少年脸蛋通红,目光闪躲,薛子轩笑着拍拍他发顶。
周允晟心中不屑,面上却露出感激的表情。
薛子轩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下到2楼,把少年的证件带上,衣柜里不男不女的服装全留在薛宅,让薛静依自个儿慢慢穿,今天买来的那些男装还未发货,可以让售货员改送去市区的公寓。
“好了,看看还有什麽忘了带。”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前,薛子轩柔声提醒。
“我能带上这个吗?”周允晟指了指摆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他现在一分钱没有,总得为离开薛家後的生活做打算。别人顶多用电脑上上网,办办公,他却能用它创造旁人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当然可以。”薛子轩立即把电脑拆开放入箱子,一切收拾妥当,两人携手下楼。
看见一手拖着箱子,一手牵着小土包子的少爷,小王和小周非常惊讶,连忙问他要去哪儿。
薛子轩不答,也没让小王开车,自己拿着钥匙去取车,让少年等在门口。外面已是繁星点点,灯火辉煌,草丛里偶尔有悉悉簌簌的虫鸣传来,一切都显得那麽静谧美好。
周允晟坐在行李箱上,心情十分明朗。离开薛宅之後,他必须先想办法摆脱系统,然後弄一笔跑路费,等生活安定下来,在筹划该怎麽报复薛家这些畜生,至于薛静依,让她慢慢等死也就够了。
一张计划表在脑海中逐渐成形,强烈的情绪波动再次引起了系统的警惕。它发出尖锐的嘶鸣声,用冰冷无感情的嗓音说道:“检测到宿主试图毁灭平行世界,系统将代表主神执行抹杀程序。现在宿主还有三十分钟时间悔改,30分钟过後,程序将立刻啓动。”话音刚落,表盘开始倒计时。
周允晟经由侵入系统内部的那一丝精神力感知到,它已经啓动了自毁程序,三十分钟的蓄力过後,它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系统与宿主的灵魂绑定在一起,它若是爆炸,宿主也会魂飞魄散,这次可不是开玩笑。
它虽然变得仁慈了,但主神为他制定的最高准则却不受任何影响,一旦有人试图破坏这个世界原本的平衡,就会遭到无情的抹杀。而现在,周允晟的想法触犯了他的底线,被他认定为异端。
妈的,这都是什麽事儿!周允晟暴跳如雷,立刻从箱子上跳下来,在原地踱步。薛子轩已经打定主意带他走,作为一个傀儡,一个只负责提供新鲜心脏的容器,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撒泼,打滚,跪地哀求,能让薛子轩同意他留下,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但是这些招数有用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薛子轩既然为他改换了面貌,必定已经想好该如何安置他,薛宅里只能有一个薛静依,根本没有所谓的孪生兄弟。
他越想越气恼,看了看智脑上显示的剩馀时间,终于有了命悬一线的感觉,什麽叫不作不死?这就是了。
冥思苦想中,薛子轩的座驾缓缓驶来,如果无法在半个小时中让他改变主意,周允晟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但他并未泄露内心的焦虑,而是拖着行李箱,仿若无事地走过去。
恰在此时,又一辆车开进大门,堵住薛子轩的前路,薛瑞抱着薛静依下车,福伯和小邓从後备箱取出折叠轮椅,迅速打开,薛李丹妮也随後跟下,手里抱着一条毛毯。
“这麽晚了,你们去哪儿?”薛瑞沉声询问。
正往轮椅上铺毛毯的薛李丹妮也停下动作,满脸惊怒:“你怎麽穿这身衣服?哪儿来的?你还剪了头发,谁允许你这麽干?”她恨得咬牙切齿,活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少年生撕了。
薛瑞把女儿轻轻放在轮椅上,拍了拍激愤的妻子,示意她为女儿盖毛毯,这才走上前,冲跨下车的儿子问道:“你要带他去市区住?”
他一看见模样大变的少年,便知道,对方在薛宅住不得了。若非迫不得已,他原本也不想把少年带回来,儿子能送他离开自然最好,随便找一个公寓软禁者,也比养在薛宅安全。他从未想过儿子会宁愿舍弃妹妹,也要保住一个陌生人,所以他不像薛李丹妮那般愤怒,反倒觉得儿子的顾虑更周全。
薛子轩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许久不见的父亲,现在的他年富力强,意气风发,正是最得意最辉煌的时候,也是最残忍最冷酷的时候。他一定认为自己打算把少年带到别处软禁,所以态度才会如此平和。
软禁?怎麽可能?他的确会把少年藏起来,杜绝旁人的觊觎,但同时也会亲手为他插上翅膀,让他自由翺翔,越飞越高。
但这些念头,却绝不能让父亲和母亲知道,因为薛子轩明白,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钢琴家,除了不菲的积蓄,什麽都没有。他需要人脉,需要势力,需要掌握薛家乃至于薛氏财团的话语权。如此,才能保护好心爱的人,才能与充满变数的未来抗争。
薛阎的强势介入让他痛失所爱的同时,也明白了权势和财富的威力,他早已经做不回曾经那个为音乐而生,为音乐而死的钢琴家,这一世,他为少年而生,也将为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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