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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医生才处理好沈凭依偶尔的惊悸没多久,说:“沈少爷在的医院有位叫周南的医生,在这方面技艺精湛。”
护工回到病房,就看见沈朝听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从护工第一次见到沈朝听的时候,他看上去就是一副脆弱的样子。
紧闭的双眼,紧蹙的眉心,紧咬的牙关,紧攥的拳头,紧绷的脊背。他是一把弓上绷到极致的弦。这是充满痛苦的,从他眼角时不时落下来的眼泪就能看出来。惊恐的呼救从齿缝里泄出,小得但凡病房内多一个人走路都听不到,往往只有他突然的起身和身体无力的摔倒才能让人看出他昏迷的内心究竟有多少无法使用的能量。
护工不知道现在自己该干什麽,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你好?你现在感觉怎麽样?”
沈朝听眼珠子动了一下,把视线落在来人的方向。他眼睛颜色温柔,但在病房内四下洁白的环境里显得充满审视意味,应聘大厂大公司时的面试也就不过如此,让人满腹心理压力。
沈朝听似乎完全没意识自己带给别人的紧张,半晌才说话,这让他先前的沉默看上去像在走神:“我的身体还好。麻烦你了。我很快就会睡了,你先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毕竟拿钱办事,护工在心里默默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沈朝听看起来不像是醒来後会搞出意外的人,护工沾床就陷入浅眠的状态。而沈朝听并没有履行他的承诺——“快”的定义在个人这里应该有份个人解释,至于要不要对外解释,这件事的解释权也在个人手上。
他起身走到外面,凌晨的医院走廊会让人想起鬼,想起阴影,想起白天想不到的东西,因为实在是太过沉默和冷清。这样的环境很方便宋明莘的出现,于是她从楼梯口跑出来,一边注意不要发出声响,一边回头观察有没有人发现她从而追上来。
她没再穿病号服,身上是一条漂亮的鹅黄色无袖连衣裙。手腕上的腕带颜色也很赤诚,赤诚到让沈朝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红的发黑。
宋明莘看起来毫不关心,沈朝听也不敢问。他怕问了之後宋明莘就真的病了,即使它一直存在。
宋明莘说:“要一起出去逛逛外面的小吃街吗?”
她总有不遵守规则的想法,亮闪闪的。
沈朝听有点犹豫,也有点心动。他们最後没有去成,宋明莘看出他的想法,或者说她一直都很懂他——尤其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她说:“那我们就在这里玩玩吧。”
在这里能玩什麽呢?护工等下该找出来了,宋明莘的医生也会发现的,毕竟她伤得那麽重。沈朝听又看了眼她的腕带,被她发现了。
宋明莘笑:“都是假的!你怎麽还信这个?不然看看你自己,你的左手——紫色腕带。”她神神秘秘的,“你知道这是什麽意思吗?”
沈朝听的确不知道。他诚实地摇摇头。
宋明莘不说话了。她在空寂的只有两个人的走廊上大笑起来,笑着奔跑,跑到医院玻璃损毁的电梯间。笑够了,她的嘴里在说些什麽,沈朝听听不清。他皱紧眉头,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耳朵也在努力。
“Donotgogeothatgoodnight…
“Goodmen,thelastwaveby,ghht…
“Donotgogeothatgoodnight.
“Rage,rageagainstthedyingofthelight.”
宋明莘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往身後推去。她把沈朝听推到抵住那扇窗户,推到他半个脊背都露在空中,眼睛能看见城市被灯光照亮的夜空。她神色悲伤又温柔,轻轻碰了下沈朝听手上的紫色腕带。
冷汗浸透沈朝听的衣服,宋明莘抱着他一起跳了出去,双臂紧紧地箍着,让沈朝听的视野仅局限在越来越近的土地,不让他有任何机会把自己变成垫背。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医生又来了,做好例行检查就离开,沈朝听熟视无睹。这已经是他待在病院的第二个月,明天他就会因为自己本身的强烈意愿还有低危险性被放行。
宋明莘的样子只有在梦里最清晰,生活里,她总是蒙面的模样,脸上模模糊糊的,就连衣服上的花纹和装饰,也都是模模糊糊的。
他小心地挪动身体,确保自己在宋明莘的抚摸之下,又不被别人发现他的奇怪。
梦境里,即使是跳楼,宋明莘的怀抱都很温暖。沈朝听现在已经不恐惧跳楼了。车祸,投毒,溺亡,所有可以出现凶手的,宋明莘都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上带沈朝听体验了一遍又一遍。
到头来,人什麽都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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