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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涴朝他走过来:“哎呀,是谁让我们朝听哭得这麽惨?”
“没有。”沈朝听擦了擦眼睛,“风吹的。”
“好吧,你说吹的那就是吹的。”江涴耸耸肩,“你也是出来旅行?”
“对,和我的恋人。”
“还挺巧,我在这边中转,正好看到有游轮,上来坐一段。冬天的风景也很不错呢,虽然这边不比南方热情。”
“我们结束这一次就要回去了。”沈朝听道,“涴涴姐,你春节回家吗?”
“家里有江洛一个就够了,我啊,看情况吧,反正有机会就回去,没有就打电话。”
虽然江涴的神色并不落寞,沈朝听还是不禁问:“……涴涴姐和家里的矛盾还是没解决吗?”
江涴一笑:“哪有什麽好解决的呢。重男轻女可是根深蒂固的思想,我是懒得见他们了,以後可要靠江洛养我。”
“江洛一定很高兴。”沈朝听也笑,“终于能够帮到姐姐的忙了。”
“他整天和没头苍蝇一样围在我身边转,也不知道我身上到底有哪里吸引他的。”江涴嘴上嫌弃,眼神却很柔和,“看别人家的弟弟也不这样啊,他就是太皮了。”
“皮点的孩子可以找姐姐撒娇呢。”沈朝听说。他的视线掠过残留的馀晖,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水波荡漾,水下有鱼群在游弋。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他从小就知道。”江涴说。她看了沈朝听几眼,不得不说,虽然在心里觉得沈朝听这种弟弟不在乎起来会更方便,但一旦有了解的机会,悲伤也要更深地游过来。
“涴涴姐一般不会主动找认识的人吧。”沈朝听问,“是有什麽事情吗?”
“没什麽大事。”江涴说,“关心一下你的状态,顺便报个平安,江洛迟早会把消息捅到你那边的,到时候你什麽都不知道就很糟了。”
“嗯,这倒也是。”沈朝听有些心不在焉的。他的目光在很多落点间逡巡交错,却不知道在找什麽。
江涴没再说话,和他一起吹了会儿冷风。等沈朝听再看过去,人已经不见了。
刚刚是江涴在和他说话吗?沈朝听有些困惑。他不知道。他还是没找到他要找的东西,虽然他不知道他要找什麽。也许是韩暮生?可他知道韩暮生在哪里。他想他应该没见过江涴,不然他就会询问江涴该如何处理恋人之间的关系了,因为江涴看上去在这方面比他懂的多得多。
他不是很感兴趣地收回思绪,眼睛又在找不知名的东西。他看见许多人,母亲带着孩子,老人搀扶老人,青年人站在一起谈情说爱。沈朝听不喜欢这些场景,但还能看得下去。他喜欢天上飞的白鸟,速度像一抹画中的剪影,残影在他心里变成剪刀,剪掉杂乱的思绪。他看到羽毛,一丝丝一缕缕细长的柔软的羽翼。他收回视线。
手机在振动,是韩暮生调的。沈朝听心脏漏跳一拍,然後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他拿出来,看到是齐宁打来的电话。
他滑动接听:“怎麽了?”
那头齐宁的声音很犹疑,几近于一种想说又不敢说。沈朝听不知道他想做什麽,于是又问:“怎麽了?”
“虽然不想在你旅行的时候打扰你……”齐宁在那头小声说,“但是……哎,我也不知道现在准不准,大家都在说,他们说丶他们说……”
“他们说,江涴自杀了。”
他们说,江涴自杀了。
沈朝听大脑一片空白。
“你说什麽?”沈朝听呆怔,“你说什麽?”
“你说什——”他的音调刚要提高,又想起来现在在外面,他不能打扰别人,于是後一个音变成可怜的悲泣,低沉的,向下落的,“——麽?”
应该是假的,江涴不是会自杀的人。
可是她除了江洛,也的确没有可留念的。
所以他刚才是真的看见江涴了吗?说话的是幻影还是人?他觉得自己应该听到了噗通一声,江涴跳海了。他一定听到了噗通一声,因为他先前想到了会有人冬泳,从这里跳下去。他没拦住江涴。他是杀人凶手。
“江涴——!”他声线颤抖,手机砸在地上屏幕碎裂也全然不知。他冲到船舷处扒着边缘,目眦欲裂地去找声音的方向。这里不是,那里不是,那里也不是。船驶走了,驶远了,江涴掉在後面的水里了。他要去救她,沈朝听脑海里只有这个念头。他要回去,他要找到那条路。他找到路了,前面有一条台阶。为什麽这台阶的窄隙仅容一个人跪伏着趴着爬着才能上去?他唯有把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曲折下压才能前行。他要上去,不论是怎麽样的。
可是爬上去了……又是什麽呢?为什麽狭窄的通道看上去能站立那麽多人,最终却连让他一个通行也不可以?
海浪声越来越大,大得要鼓破他的耳膜。他应该看见有人蹲在他旁边,和他一起迎接巨浪。这个人是谁?他心急的想要知道。他要看见,他必须看见——
沈迎。
又见面了。
浪头卷过来,把你吞噬掉。
有船员注意到了这里,连忙上前抱住他的腰,不让他往下跳:“先生!先生!有什麽事都慢慢来,不是一定非要寻死才能解决啊!”
噗通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沈朝听渐渐感觉每个方向都有江涴落水的身影。他感觉江涴就在他身後,可转过脸看到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他愤怒地说:“刚才有人从这里跳下去了!”
船员紧张地探头看了眼:“没有啊,我们船上是有监控的,监控室的员工什麽也没说,没有人跳海的,先生,也许那是您的幻觉——”
甲板上乱成一片,主角只有沈朝听这一个荒诞剧的主演。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苍白的脸上浮现猛烈的红晕。他想让这些不作为的人全部去死,但他又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一切都因为他无能为力。一切都因为他没有能力。
沈朝听慢慢卸下一身力道,在船员的安抚下蹲下去,捂住脸哭起来。
韩暮生已经按照沈朝听给的地点找过来了。刚到拥挤的出口,他就看到无依无靠的沈朝听在最中间被人观看。他的精神骤然紧绷,知道眼下绝对不能让沈朝听擡起头,绝对不能让沈朝听意识到现在发生的——
一。
切。
沈朝听听见目标明确的脚步声,迷茫地擡起头。
所有人都看着他,视线里,奚落的,讥讽的,嘲弄的,不安的,嫌弃的,每一道都在他身上。
只有一个关心的。而他不认识那个人。
那个人冲上来捂住他的眼睛,想让他不去看眼前的场景。但是他什麽都看见了,甚至因为惊惧而让那个场景几乎是刻在了骨头里。他想哭,他也想死。他什麽都做不到,奶奶他救不了,宋明莘他救不了,江涴也救不了,所有和他相关的人都会被他害死,他为什麽还没从那栋楼上跳下来摔死?
韩暮生紧紧箍住他的腰身,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去做别的。船员已经在疏散人群了,人群看到好戏落幕,也都失望地离去。韩暮生听着奚落的细碎声音传过来,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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