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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儿说完了,走吧。”他笑了笑,“劳烦婉儿姑娘再送一把伞给我了。”
走到後门,又听见有乐师在练习吹笛,他随口问燕王在阁里听的曲子。宋婉儿说是《凤凰台忆》,那燕王身边的乐师吹得极好,城里恐无吹箫者能比。又说吹箫者颇为俊朗,有个娘子逮着机会跟人在後台说了两句话,兴许攀亲问旧,惹得王爷有些不快,夜里听见乐师和王爷起了争执。
“怎麽这三王爷也好听丝竹乐器了?”多站这一会儿,有个邋里邋遢的客人从後门拄着拐进来,嘟囔着谁这麽不长眼色堵了门,“婉儿,风这麽大还在这儿?今日郝老头儿有没有喝酒?剩下的给我装在葫芦里。”
“李大爷,真不巧,今天阁主没喝酒,跟这位公子喝了茶。有点剩茶,你喝不喝?”宋婉儿笑道。
“你也会捉弄人了不是?”这人并不恼,转头跟袁成复说,“公子,眼看下大雨,现在走兴许淋不着。”
“无妨,路远,身上不湿,鞋也会湿。”
这人再仔细瞧他,见他一身华贵衣裳,却佩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木鞘剑,“武当来的?不应该啊。”
“我若是从荆州来的和尚,是不是便对了?”
这人一瞪眼,拐杖“铛”砸在地砖上,砸出几道裂缝。
郝万章及时到了,哈哈笑着,“袁公子,我叫你休息一时不错吧?你瞧瞧这拐杖,认不认得?小铁拐,你今天来得正巧,这本来请贵客的酒席就让给你了,不知你吃不吃得惯哦!”
袁成复行了礼,笑笑,“李帮主,幸会。近日下雨,城里车马多,路上免不了有泥,给丐帮添麻烦了。”
“岂敢岂敢,雨天弟子少上路,公子放心。”
袁成复点点头,撑起伞走了。一道闪电,再一声重雷,屋檐的雨滴串成了帘幕。
“倒叫□□说中,今年的牡丹,是要毁了。”小铁拐摇摇头,拉过郝万章的胳膊,“你这饭有多好?我可得好好品鉴品鉴。”
“且慢,今日之饭可不白吃。”郝万章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几日後有人去寻你,你若不跑,我管你京城弟子一年饭。”
小铁拐把信抖开,墨香正浓,不由哼笑一声,“这饭钱恐怕不是郝老板出吧。”
郝万章笑着拍拍好友的酒葫芦,“不管谁出,这一桩善事你不想接?”
入夜,雷声不断,仿佛有所预感,袁成复被袁成林支去养生殿。没坐多久,肩头还是湿的,忽然一擡眼,上手一试,皇帝便崩了。
丞相府深夜来人叩门,杨励山本就睡得不深,穿衣时腰带几次从手里滑了,终于戴上官帽,下人举伞跟着,又看不出神色了。
袁成复把袁成林扶进殿,见他眼眶红红,知是路上哭过了,论父子感情,几个儿子里恐怕就他做老大的最有感触了。
俩人什麽话都没有。大哥直愣愣地看那已去的人不知想什麽。袁成复扶着头,突然涌上来些困意。卢琛带着初春仍有寒意的水汽进来,说丞相到了,他头猛一点,应了句,好。
杨励山进来先脱帽拜了一拜,而後看着两个皇子,问可要报丧?袁成林摆摆手,很干脆。袁成复则问,为何不报?
“仲夏!”袁成林忍不住拍了桌子。
“太子殿下。”袁成复站起身,“一切依制,本该如此。”说罢朝人笑笑,似是胸有成竹。
袁成林呆了一瞬,捂住脸,掌心霎时被泪沾湿。他早该想到,五弟岂是听话的人?事情在向前走,他自然会找那条最顺应内心的路。唉,由他吧,由他吧,自己何尝不想这麽做?终究是自己辜负了陛下,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杨励山双手拢在袖中,忍不住再摸摸那一封圣旨,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翌日朝会,太子现了身,宣告皇帝崩殂,而後布置国丧事宜。
大殿的房梁上,万知抱着臂坐着,看殿内大臣惊诧沉默之後的议论纷纷。也不知从前李思空可看过这殿上的热闹,想其更可能听了几句便歪头睡过。
非初一十五,殿上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武官按时刻表,今日都不在。丞相仍是泰然,叫中书侍郎传了国丧期间的人员事务安排,便同太子退了朝。吏部的主官是条老狐狸,跟谁都是简单地点点头打个招呼,第一个溜走,下属和谁交谈他都不管。兵部的左侍郎快步出殿去寻御林军的主官,右侍郎跟京兆尹交代完也匆匆出殿,尚书则跟大理寺卿丶刑部尚书一道走了。礼部的人最後走,这是他们的大事,户部派了人跟去算账,工部也有人去说帝陵的相关事宜。
轻风拂过,带进一丝潮湿的气息,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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