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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无泪
此刻正在接见鲛人的云渊却不知自己在龙王龙後之间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瞥见身旁女子被来人勾了魂般的神情,不禁暗笑。
“奴见过渊———”
“不必多礼了!”
云渊及时地打断了鲛人的话,指风暗飞,擡起了对方欲跪拜行礼的双膝。
鲛人多年仰人鼻息,察言观色,哪能不懂这渊王的用意,于是便直直地站着,眼光飞速地掠过坐在渊王身旁的陌生女妖,压下心底的诧异,静静地等待着贵人问话。
“口水要出来了!”
戏谑的声音蓦地在脑中响起,荆梦立即闭上了微张的嘴,又连忙擡手抹了抹,指尖所触的嘴角却是干燥的。鲛人察觉到她怪异的举动,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荆梦顿时臊得双耳通红,瞪了身边的银发男子一眼。
始作俑者丝毫不受影响,带笑的声音继续响起,“放心,他听不见。”
荆梦见他嘴皮都不曾动一下,仍维持着翩翩如玉的形象,却逗弄得她出丑,心中羞恼。这小银鱼!以前可怜兮兮的,以为是个性情纯良可爱的,没想到真面目竟是这样的!她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去看他,反而将目光再次投向眼前这位美得令她失神的鲛人。
鲛人来之前,云渊便为荆梦的双目施了法术,令她能重见色彩,不过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眼前之人生得极美,长眉如月,挺鼻若山,双唇丰润,不点而朱,耳後生着透明的鳍,最夺目的还是那双浅碧莹莹的琉璃眼,清澈晶亮,如远空晴海。
令她惊讶的是,这舞伎竟是个男子!他身披金粉薄纱,一头海草般卷曲亮泽的橙色长发长及腰腹,遮住了大半赤裸的胸膛,只有一截腰腹未被遮挡,劲瘦紧实,莹白一片,脐上还嵌着一颗珍珠,腰肢以下却是一条布满橙色鳞片的巨大鱼尾,那色泽仿佛夕阳晚照霞光万里之下的湖光粼粼。
一条美人鱼就这麽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又美得如此炫目,怎能叫人不叹为观止!饶是荆梦已失神过一次,再次打量仍难免恍惚。
见状,云渊无奈地收回视线,望向教人,“你可知鲛人洲在何处?”
鲛人显然愣了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心中也忐忑起来,这个奇怪的渊王到底想做什麽?
“回……回二位的话,奴的家乡,奴自然是知道的。”
闻言,荆梦大喜,沉浸在美色中的思绪也清醒了大半,“太好了!请问鲛人小哥,可以告诉我们怎麽去吗?”
“这是自然。”
鲛人点了点头,对眼前这位礼貌的小竹妖心生几分好感。方才他可没错过她那看得入迷的呆愣模样,同样是被这皮囊吸引,可她的眼神却干干净净,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幅画作,一件珍宝,没有嫉妒,没有贪婪,更没有欲望……
悄无声息地,心中生出一丝欢喜,一丝期盼,低贱如他,也可以被视如珍宝麽……
他低眸,遮住眼中的轻嘲,那欢喜转瞬即逝,沉入了心底的无望死海,再次擡眼时,依旧是那副温顺驯服的模样。
“只是……这在龙宫不是什麽秘密,您不知吗?”
这话明显问的是云渊。
云渊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我的确不知,鲛人一族避世不出,隐匿巨海之中,怎麽和龙宫有了联系?”
闻言,鲛人颔首垂眸,浓密的眼睫掩去了其中恨意,耳上透亮的鳍颤了颤。
“鲛人一族臣服于龙族已八百馀年了,鲛人洲已是龙族的附属领地。”
“这麽说,你并非自愿……”云渊顿了顿,神色略显复杂。
这话几乎击垮了鲛人所有的僞装,他苦笑一声,颤抖的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悲凉与怨恨,“谁会自愿为奴为仆……”
话音刚落,他便心肝震颤,一阵後怕。这话若在外边被任何一人听到,都是大不敬之罪,方才竟就这麽不加掩饰地脱口而出了……
可他却不想再出言挽回解释什麽,这一刻,莫名地,他不愿再巧舌如簧,摇尾乞怜。
他很想念故乡,想念那里的大海水与阳光,但他知道,受苦的又何止他一个,他的族人同样在遭受奴役,鲛人洲早已不是世外乐土。逃,能逃得掉麽?纵使逃了,又能去哪儿呢?这样无望的日子,死了又有什麽可惜呢?
哀莫大于心死。
见他双眸失去神采,云渊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回到龙宫後不问世事,连眼皮底下的异常都未曾发觉,全然沉浸在自己的苦痛中。虽然自由了,但似乎并未脱离封印,他被过往封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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