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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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第1页)

季凡灵觉得在他眼里自己应该像团泥巴,走哪脏哪,于是也没反对,进了浴室。她都开始洗了,才发现浴室里的洗浴用品背面一个汉字都没有,看不懂哪个是做什么的。季凡灵不方便问,于是充分发挥自己的英文水平,挨个翻译了一通,点了瓶看上去像是洗发露的用了。她本来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洗完澡出来,本来想将就着穿,却发现傅应呈给她拿了套睡衣。……应该是怕她睡脏自己的床。睡衣是柔软的深灰色,新的,洗过但是没穿过。在她身上跟唱大戏似的,拖了长长一截。季凡灵自己把袖口和裤腿往上别了几道,一手拎着裤腰出来,拖鞋也太大,走起路来踢踢踏踏。傅应呈正从厨房出来,单手端着煮了面的锅上桌。虽然是速煮的夜宵,但是加了冰箱里的肥牛卷和虾仁,海鲜汤底,面上卧着一个金灿灿的溏心蛋。季凡灵看了面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视线。肚子很没出息地叫了两声。傅应呈见她出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又挪开视线:“煮多了,吃不吃?”“是么,晚上不吃掉也坨了,那我帮你吃点吧。”季凡灵凑过去看了眼,“……光面就可以,配菜就不要了,我不饿。”傅应呈瞥了她一眼:“想什么呢,本来也没打算给你。”季凡灵:“……”呵。本来还想谢谢他,突然,又不想谢了。季凡灵坐下吃面,傅应呈在她旁边落座,拿起筷子,一口没吃,就接了个电话。男人听了几句,站起身,指尖点了点桌子,不咸不淡道:“公司有急事,把我的也吃了。”季凡灵一边吸面,一边含糊哦了声,伸手把他的碗也揽到跟前。……区区两碗面,她可是饿了十年的人。季凡灵连汤带面,大口狂炫。书房。电话那边的人半天听不到回音,大声道:“喂喂,我说傅应呈,你在不在听?”男人修长的身影穿过高耸的红木书架,倒映在陈列柜的玻璃上。玻璃上那张失去表情的脸和他对视着。听筒里聒噪的嗓音被飘散的心绪拉扯,落在耳里嘈杂不清,像是失了真。“傅应呈,喂——傅应呈!”“还要怎么听?”傅应呈终于回过神,单手松了松领口,冷淡道,“什么时候你打电话来,能不是为了说废话?”“废话?这怎么能是废话?!你不是说你回去一趟马上就回来吗?快回来啊!我顶了一整天了!德国佬香水味重得像毛绒猩猩,说英语还带口音,我可真快听吐了。”苏凌青痛苦得好像被猩猩锤了胸口。他们本来在德国杜塞尔多夫参加dica国际医疗设备展,预计待七天,傅应呈却把事情安排完,一声不响单独回了北宛。凌晨三点起飞,单程十三小时,停留四个小时,再飞十三个小时赶回去……行程堪比特种兵。苏凌青想不通。到底什么天大的事,非要跑这么一趟?“有一些……突发事件,”傅应呈淡淡道,“明天不过去了。”“什么?”苏凌青大惊失色,“改签了?没人通知我啊?!”“刚决定的。”“什么时候你居然会改自己的计划……等等,”对面突然严肃起来,“该不会是老人家出了什么事吧?”傅应呈的家庭状况他也算了解一点,母亲多年不来往,父亲尚在狱中。能让他在意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把他抚养大的奶奶。“老人很好,瞎想什么。”傅应呈蹙眉。“你别吓我,那就是你有……”傅应呈:“没事挂了。”“怎么挂了,你还没说出什么事了?”傅应呈顿了下,开口的却是另一件事:“你认不认识户籍处的人,我可能需要给人办身份证和户口。”“一时想不起来,反正应该有,”花花公子苏凌青最不缺的就是朋友:“怎么,常规渠道办不了吗?大概什么情况啊?刚出生?”“十七岁。女孩。没有财产。黑户。”苏凌青:“……”苏凌青嗓音禁不住扬了起来:“傅应呈,你他妈不会是飞回去搞非法偷渡吧?”傅应呈挂了电话,在书房里又发了会儿呆,才慢慢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走回餐厅。餐桌已经空了,被擦得一尘不染。女孩挺着肚子,瘫在桌边。“你全吃完了?”傅应呈看见锅勺碗筷全都洗好了,整齐地码在厨房台面上。季凡灵怨念地看了他一眼,张口就是一个“嗝”。傅应呈:“……”“你下次,还是少煮一点吧,”季凡灵用食指和拇指圈了个小圆,“你一个人吃,煮这么多就可以了。”“今天要不是有我在,你这锅面,就全浪费了。”“我是让你帮我。”傅应呈想什么,话里隐着不愉,“没让你豁出命来帮我。”“没办法呢,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乐于助人。”季凡灵捂着肚子,艰难地站起,“不说了,我得去躺着了……正好,明天我都不用吃饭了。”女孩拖着不合脚的拖鞋走远了,傅应呈走进厨房,擦洗台面,清理食材,整理碗橱……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只是他现在头有些痛,脑子很乱,只有做清洁会让他稍微平复一点。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又拖长了,去而复返,直到停在身后近处。女孩嗓音慢吞吞的,叫了声“傅应呈”。傅应呈站在水池边,将烧开的水灌入凉水壶中。闻声顿了顿,嗓音有点嘲讽:“怎么,撑得厉害?”“不是,我刚刚突然想到,今……十年前那天晚上,你找我做什么?”季凡灵补充:“你让周穗转告我的,七点去天台见面。”“你也知道,我没去成,”女孩挠了挠鼻子,嗓音很轻。“……对不起啊。”开水猛地溅了一捧出来,滚烫的,落在男人的虎口上。傅应呈却一动不动,好像没有感觉到。他沉缓地垂眼,眼睑处投下晦暗的阴影。“多久之前的事情。”过了会,傅应呈嗓音平淡道,没有回头。“——早不记得了。”虚惊早晨六点。清越细碎的鸟雀声从窗外传来。闹铃刚响,就被一只冷白的大手按掉,傅应呈作息很稳定,不论晚上几点睡,睡没睡着,六点都会准时起床。这个点,季凡灵显然还在睡。或许是不好意思把自己当客人,次卧昨晚没关门。傅应呈停下脚步。从房间外往里看,一米八的大床,睡两个人都绰绰有余,女孩却只蜷缩在床的一角。晨光熹微,薄纱般的金色阳光从窗帘缝隙穿透进来,安宁地拢着被子下面隆起的小小一团。随着呼吸的频率,一起一伏。无比得真实,连枕上散开的乌发都纤毫毕现。……但同时,又无比得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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