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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今天实在反常。他觉得傅总与其说是不高兴,倒不如说是有些……心神不宁。甚至开晨会的时候,短短半个小时,他都不自觉地看了七八次手机,吓得财务总监以为自己废话太多让他不耐烦,汇报的语速快得飞起。门里传来很淡的一声“进”。高助推门而入,迎面是巨大的落地窗,正午的阳光穿过玻璃通透地洒满的办公室。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眉宇舒展,低眸看着手机。高助敏锐地感到他现在心情不错,甚至可以说得上相当好,以至于平时冷气沉沉的办公室都酝出一股暖意。高助快速走近:“傅总,这是下午投资项目会议上需要您过目的数据,还有对弗里德公司近十年业务的调查。”“好,”傅应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消息,“等一会。”然后他拨了个视频。高助自觉退后几步,等了几分钟,眼睁睁看着傅总脸色越来越冷,抬手把手机丢在桌子上。高助这才看到,视频画面正热情地挨个展示房间。画面很晃,屋子里没人,略显空旷,拍摄者隐在镜头后面,连一根手指、一根头发丝儿都没露出来。这是什么?房屋中介发来的视频吗?见傅总久久没说话,高助忍不住开口道:“您这是在看房?”傅应呈撩起眼皮,凉凉地回了句:“你也觉得这是在看房?”“看床?你还要看床?”手机里隐约传来一个女声。伴随着上下晃动的镜头,手机冲进次卧,快速拉近,给了床铺一个大特写。平整如宾馆的素色床单,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枕头,折得一丝不苟的直角床边……傅应呈眉心跳了跳,抬手把视频挂了。高助:“……”很微妙。感觉傅总这回是真的心情很差。他试探地问:“这房不好?”“挺好,只是……”傅应呈抬手接过高义递来的材料,随手翻了翻,没看进去,气笑了似的轻哂了声:“谁会闲的没事看自己家?”季凡灵见傅应呈挂了视频,想必他是非常的满意了。她还贴心地补了消息:【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每天给你打个视频。】傅应呈没回。季凡灵也没往心里去。她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手机,带着新奇劲折腾了半天,先是通过手机号找到周穗的微信,申请加她好友,在app商店下载了一些排行榜上靠前的app,点外卖的网购的看剧的刷视频的看新闻的,挨个逛了一圈,还不忘用新手机号重新注册了一个qq。这次周穗很快通过了季凡灵的好友申请。穗穗平安:【不好意思,昨天我忙着照顾涵涵,让你等那么久。】关我屁事:【没等。】关我屁事:【很快我就走了。】穗穗平安:【那就好,等涵涵病好,我一定要请你吃饭。】穗穗平安:【不过,你怎么会去傅应呈家?】关我屁事:【?】关我屁事:【你怎么知道?】穗穗平安:【昨天你刚到没多久,他给我发消息,问我有没有见到你,我就和他说了几句。】关我屁事:【……】关我屁事:【有没有可能,你告诉他,你见到了我,正拉着我疯狂聊天,不舍得放我走?】穗穗平安:【额,好像不是这样回答的……】季凡灵面如死灰。难怪昨天傅应呈表情怪怪的,原来他早知道周穗忙着照顾小孩,没工夫理她。男人幽暗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颇有几分“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编”的意思。周穗还在忙,断断续续地回消息。她说自己高考考上了海大会计专业,毕业后进了私企做财务,又在单位里认识现在的丈夫何晋鹏。两人工作经常加班,没时间照看孩子,现在公公婆婆从乡下过来跟他们住在一起,一直住到明年涵涵上幼儿园。季凡灵能想到,周穗家现在大概公婆睡一间房,夫妻带孩子睡一间房。真让她去,连让她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不像傅应呈。一把年纪,还是孤家寡人。周穗:【你在傅应呈那里……能住吗?】周穗:【你们居然认识?】季凡灵:“……”对她来说,前天刚被陈俊问过这个问题。怎么的,她跟傅应呈,就这么像两个世界的人?确实,当年在学校里,他们没有任何交际,是走廊上碰见都不会打招呼的那种同学。毕竟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吊车尾,能有什么话说。但周穗的话像个钩子,勾出一段她对傅应呈为数不多的记忆。那是高一的某个夜晚,季国梁赌球输了钱,在家暴跳如雷地摔打东西,季凡灵忍无可忍地跑出来,插着兜,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胳膊。季凡灵回头。逆着路灯的光,清瘦的少年拿着刚从书店买的辅导书,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肤色冷白,乌发黑瞳,眉心紧蹙地盯着她:“你在流血。”他伸出手指,动作很轻地碰了下她的后颈,送到她面前。“……啊。”季凡灵瞥见他指尖的血,无所谓道:“是我骑车摔的,没什么事。”知道他洁癖,季凡灵还很好心地,拽着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指尖。都上手擦了,她才想起自己衣服也是脏的,滚得到处都是灰。难怪傅应呈的手指僵了下,手背上绷起难忍的青筋。季凡灵意识到擦不干净,索性收回手,转身要走,又被傅应呈拦住:“医院不在这个方向。”季凡灵奇怪道:“去什么医院?”傅应呈:“那你去哪?”对季凡灵而言,这点伤还不至于上医院,今晚季国梁犯病,她就算死在外头都不会回家,准备随便找个地下网吧的沙发,凑合着过夜。女孩看着远处的店面敷衍道:“就随便转转呗。”“跟我过来。”傅应呈抓着她就走。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力气,季凡灵挣脱不开,踉跄跟上,莫名起了火气:“傅应呈你什么毛病?放开我!”傅应呈脚步不算快,但紧紧攥着她的袖子,任由她揍了几拳也不松手,冷着脸,一直把她拽到旁边的便利店前,太阳伞下的座位上:“坐这等我。”“你当自己谁啊,凭什么听你的?”季凡灵瞪他。两人一高一低地对视。便利店的冷光从高处洒下来,照在少年漆黑漂亮的眼上。他居高临下,掀起的眼皮压出一条淡淡的褶,眼尾狭长微挑,锋芒毕露。只是眼眶微微红着。像是充斥着戾气的薄怒,又像是压抑着一层不易察觉的难过。好像不是季凡灵受伤。而是季凡灵狠狠捅了他一刀,让他受了伤。季凡灵慢慢眨了下眼,莫名没了火气。“听不听随你。”傅应呈转身进了便利店,好像她选择是走还是留下,都跟他无关。很快,少年从便利店出来时,手里拎着塑料袋,装了棉签、纱布、碘酒、创口贴和红霉素软膏。他径直走到季凡灵面前,动作利落地拆了药品包装,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棉签,沾了碘酒,语气很淡:“伤在哪。”季凡灵没想到他是去买药,迟疑地一动不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的人,和从来没有被照顾过的人,面对面僵持,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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