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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甄英莲(第1页)

又见甄英莲

云锦城,阳华县。

这是一个依附于云锦城的小城镇,胜在交通便利。

因来往做生意的人多,出现一些生面孔也不足为怪。

不过举家搬迁的,仍是少数,只几年前从外地搬过来一户甄家。这几年下来,邻居们也观察好了,甄家三个主子,并一小厮一丫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许是有些家底,虽甄家吃穿不显,也不露富,甄老爷却时常遣了小厮到云锦城去买一些新鲜的吃食,甄家那个长得格外好看的英莲姑娘,还会送一些给周边的邻里。

熟稔起来,也有人问甄老爷从哪里来的,甄老爷只意味不明地说一句“说来话长”,颇有些世外高人的味道。

说完甄老爷又有些不好意思,补充道“...本是贫瘠之地,家里只一家三口,听闻云川官清法正,百姓安居乐业,特来投奔。”

邻居知有内情,也不多问,只附和道:“倒是会选,云川的确是个好地方”。

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後福。甄英莲就这样平平安安长大了,只是她的记忆里还残留着冯渊和薛蟠的影子,对男子的印象着实不好,因此求着父母亲多留自己两年,迟迟不愿嫁人。

甄士隐夫妇起初还纠结,後来也想开了,英莲能平安回家,已经是上天给的最大的福分。

他们一家在云川,真真一个亲戚也没有,纵然英莲一辈子呆在家,又何妨?左不过得提前筹谋英莲老了之後怎麽办罢了。

不过夫妇俩还抱有一丝希望,没敢跟英莲松了口,只说晚两年再说此事。就这样一晃眼,英莲已经双十年华了。

清早,英莲如往常一般去巷子口买油饼,看到了街坊们凑在一起张望礼亲王府贴的告示。

识字的秀才在最前面,英莲隐隐听到他的声音:“...无论贵贱贫富,凡愿诚心学习一技一艺,皆与男子一视同仁。学成之後,或为女学山长,或着书立作,或养家糊口,皆可以自立于当世...”

英莲也识字,但因小时缺了那麽几年,功底不那麽深厚。此时,她也张望着这张告示,看到右下角落了礼亲王府的官印,才知此事竟是真。

只听那秀才摇头晃脑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此等伤风败俗丶有害无益之事,岂有此理?”

旁边卖油饼的李婶不以为意:“人家不说了,有糊口的本事也是才,我在这卖油饼,养活一家老小,怎麽就无德了?”

身边有人附和:“张秀才,李婶子卖油饼可不少挣钱,你呢,听说靠娘子绣花养家,如今可往家里揣银子没有?”

周围一阵哄笑,张秀才涨红了脸,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连油饼也不买了。

李婶继续道:“回去我得问问我家妮子,要不要去,照我看这可是大好事呢。”

“哟,你家妮子都十三了,再上个三年学堂,回来可找不到婆家了。况且你让妮子去享福,留她弟在家干活?”有人家里也有闺女,怕妮子去了,自己闺女去不成,心有怨言,因此忿忿出言。

李婶哼了两声:“说你脑子笨你还不信,你听了吗,这什麽星堂,招女学生的门槛低。男子学堂。她弟没那个本事,咱们又请不起夫子,上不起私塾,那能咋办?

敢情有好事到闺女头上,你也得给拂了去?我就看不上这样做娘的。”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後面及时熄火:“快些快些,买了快回家,不然赶不上用早点了。”给了个台阶,两人才就坡下驴,不再提此事。

英莲有些心不在焉,她又仔细看了看墙上的告示,把上面的一字一句都印在了脑海里,这才转身匆匆回家。

甄士隐自从女儿丢了一回,看英莲看的极紧。即便小小的阳华县遍地是熟人,英莲早起走几步路,他也在家门口远远张望,确保女儿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因此他看到了英莲挤在人堆外头呆立了半晌,正当甄士隐要过去看看究竟,英莲却小跑着回来了。

“怎地如此,可出了什麽事?”甄士隐看着英莲有些着急,女儿温柔安静,鲜少露出焦急的情绪。

“爹!我想上摘星学堂,可是年纪大了。”英莲有些不服气。

“你才几岁,怎麽就年纪大了?”甄士隐先否定了英莲的说法,又好奇道:“什麽摘星学堂,这就是大家围在那看的?”

英莲把告示上的内容背给了甄士隐听,背完仍觉得壮志满怀,有一丝热气翻涌心头。

甄士隐默了半晌,他虽生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却是真读过书的,且颇有见地。

“是我小看了礼亲王府,英莲,咱们应该能在此地长久住下去了。”

英莲诧异,不知道父亲为什麽没头没脑地冒出了这句话,仍有些伤感:“父亲,他们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想学写诗,想学英文,想学手艺,以後靠自己也能奉养父亲母亲...今日这麽好的机会就在面前,我却大了几岁,有些不甘心...”

“英莲,既然写告示之人有心胸情怀,我估摸着这些条条框框也有变通的可能。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若真想去学堂,便努力去争取。”

英莲有些听懂了,虽然她不知道拿什麽去争取,但仍旧打算尽力去试试。

甄老爷落了夫人封氏的埋怨。

封氏与夫君感情深厚,且性情贤淑,平日一向听夫君的,但这回,封氏看到英莲有些魔怔,就有些责怪甄老爷。

“英莲这是在做什麽?晚睡早起,今日写诗,明日叽里咕噜说洋话...就差头悬梁丶锥刺股了。

我可出去打听了,英莲压根不符合人家收学生的条件。我劝一句吧,英莲就说父亲说的好,要勉力一试。都怪你,撺掇我好好的闺女。”封氏把手里的绣活搁在一边,数落夫君。

甄士隐不慌,他呷了一口茶,和夫人说道:“你是没看到英莲看到告示後回家的样子,失魂落魄地说自己年纪大了。你不心疼闺女,我心疼。不让她试试,心里埋着遗憾,那可不行。”

“那若是试了没过,该当如何?”封氏觉得极有可能。

“努力过了,便能慨然放下。况且,你不觉得这几日的英莲,少了些娴静,多了些斗志,咱们不都盼着英莲能活泼泼地吗?”

封夫人被说服了,既然夫君和女儿都愿意勉力一试,她也一起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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