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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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2页）

兄弟三人虽感情复杂，但终究是一家人，不像自己孑然一身。冷琇琇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莫名想到了冷娘对自己说的裴家。若是裴家一切安好，她如今会是什麽样的生活？她大概也能有兄弟姐妹陪伴身旁，或许亲密，或许疏远。

何方见她有些出神，将菜盛到盘中，小心翼翼打断她思绪：“那你呢？”

“我？我自打有记忆以来就在栩芳楼。”

“是你娘将你丢在栩芳楼不管了？还是……”

“我娘就是栩芳楼的。其实她不是我亲娘，她姓冷，我也跟着她姓。她从不让我直接喊她‘娘’，而是要喊‘冷娘’，喊错了她便不高兴。只是我听外头的孩子喊娘的时候从不会在前面加上姓氏，那麽喊倒像是奶娘丶嬷嬷。不管我是不是她生的，她都是我娘。”

何方问出口便後悔了，担心会揭起冷琇琇伤疤，没想到冷琇琇只朝他笑笑，继续讲述。

“但直到她离开之前才说出一切，她原是我亲生母亲身边的丫鬟，我的家族蒙受杀身之祸，我与父母被迫分离，冷娘带着我一路逃到了通州，走投无路便入了栩芳楼。她对我父母早就心中有怨，故而在她找到新的出路後便毅然决然地抛下我，而她拿着卖身和卖我的钱财跟着她男人离开了通州。”

“你恨她吗？”

“不恨，还得感谢冷娘，没有她就没有现在活着的我，万事还是活着最重要。”冷琇琇从未想过恨，正如她从未想过爱一样。

何方有些明白为何二哥会愿意帮她了，她贪生怕死但却万分坦诚。

“那你亲生父母如何了？”

“冷娘离开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她说我的亲生父母都死了。”

何方抿了抿唇，怜悯道：“望你将来能够苦尽甘来。”

“其实有时会觉得遗憾，我家是个大族，我却一天也未享受过富贵日子。但有时亦庆幸，幸好我没享受过富贵，否则现在的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若是我亲生父母知道我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定会觉得蒙羞。”冷琇琇说着，竟还能笑得出来。

何方安慰道：“但其实你说的才对，活着最重要，一个人的所有理想抱负丶学识品性都是基于活着，但想要好好活着太难了，尤其是女子。以後你有什麽打算？”他知道，冷琇琇不需要旁人安慰也能靠自己摆正心态，她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强大。

“没有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原先我是想缠着何将军，我觉着他一定能出人头地，跟着他一定能安稳过一生，没想到却遇上了甘宥之这样的渣滓。”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当真是世事无常。

何方接着问：“现在呢？”

“现在我瞧你也不错，有抱负，品性端正，将来定能实现心中所愿。”冷琇琇打趣道。何方腼腆一笑，冷琇琇又道：“我若是真缠着你了，你怕不怕？”

冷琇琇仅仅是开个玩笑，何远对她已经足够好了，她心中本就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再祸害何方，毕竟他身上还背负了仇恨与抱负。

并不是她有所改变，而是为了何远的恩情，无论如何总不能恩将仇报。但她仍会自私地请求何方帮她想法子谋个出路，仅此而已。

何方却说：“你总归不是个坏人，没什麽好怕的。”

“但我是个死皮赖脸的人，你会怎麽对付我？”冷琇琇好奇何方的回答。

“我会给你找个好活计，好让你能养活自己。若是你赖着不走，那我也不介意暂时多管一口饭。若我当真早日登科了，那麽届时就给你一大笔钱财打发你走。若是你还是不走，那我可就要拿权势逼迫你了。”

冷琇琇不在意最後那一句，此刻在她的眼中，何方简直齐聚侠义之风丶慈悲心肠丶风度翩翩于一身，最重要的是大方。她掐了自己一把，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叫她遇上这样好的兄弟俩。

她轻轻掩着嘴笑，眉眼也弯了起来：“跟你说话比跟何将军有意思多了，他可没有你这麽能说会道。”

“我也觉着二哥太沉闷了些。”

冷琇琇想了想，起初何远的确沉闷，後来可就不一样了，于是立刻否认道：“但其实他说起话来也能将人气死。”

何方想象不到这样的二哥，忍俊不禁道：“是吗？我倒没见过他这一面，该不会是你将他逼急了吧。”

“也许是吧，他实在是个老实人。”

夸了何远便也得夸夸何方，不能厚此薄彼了，冷琇琇权衡後接着道：“你也是个老实人，寻常人知道会被人缠着，躲都来不及，怎麽都是要甩开的。你却只因何将军的托付便对我这样宽容，还好心给我给活计，给我钱财。你们兄弟俩前世莫不是佛祖跟前的灵童？”

何方笑着没接话，冷琇琇伺机又打量起了他，真是一身书卷气。

“瞧你是个洁身自好之人，当真丝毫不嫌弃我的身份？”

“世上先有需求才有买卖，若不是男子想要寻欢作乐，哪会有青楼妓院？我亦是男子，怎可置身事外指手画脚，该感到惭愧才是。”

“像你这般想法的男子当真是极少数，你们何家却出了兄弟两个。你二哥是个极好的人，你也是。”

犹豫片刻，她还是问道：“我能不能先求你件事？”

“送佛送到西，你说吧。”

“将来你若是真变得有权有势了，能否带我去找一找，看一看我原本的家？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同你一番交谈，我倒有些憧憬了，那儿会是什麽样子？”

“当然可以。冒昧多问一句你的本姓？”

冷琇琇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冷娘所说那百年的家族，带着歉意对何方笑了笑：“等到了那一天的时候再说吧，我不想过多沉溺于想象。我还是想想接下来如何吧。”

何方点头示意自己尊重她的意愿。

“甘宥之与二哥过去交集不多，他应当还不知晓二哥出身于通州，所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眼下甘宥之没有大肆搜寻你，说明他还有旁的事要操心，你且宽心吧。不过最好还是避免让他瞧见，否则怕是他又该起歹心了。等到他回岦都述职的那一天，你便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我明白了。那这段时日便要叨扰你了。”冷琇琇心里只盼着其中莫要再生出变故。

“乐意至极。”何方不假思索便回答，说着，将盛好的两碗米饭放到冷琇琇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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