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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雾不想成为商品。
他无所谓能不能去到外面学东西,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只打算等到看完图书馆里那些数学书之後就离开孤儿院。
至于之後的打算,就再说,反正他现在连这个世界是什麽样都没真正看过,只知道所谓的童话世界。
但他希望于南能去学校。
因为只有那样院长才会给他配助听器。
有价值的人才值得她付出。
迟雾陡然发现,于南说话时那种味道反而愈发强烈。
于南说:“回去吧。”
他这声几乎低到了谷底,几不可闻,尾音却很明显地带着颤。
于南直接从迟雾身侧走过去,却在下一秒腿下一软,直接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摔下去,迟雾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他。
“于南!”
迟雾到底还是比他小很多,才刚到窜个子的年纪,被他全身重量一压,直接一起摔到了地上。
于南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
两人身体贴在一起,迟雾能更清楚地感觉到于南的身体在颤抖,以一种不规律的频率。
于南额头上的汗也尽数蹭到迟雾的衣服上,透过轻薄的布料,贴合着皮肤,冷得人直打哆嗦。
迟雾看见地上躺着从于南兜里掉落出来的东西。
一个铁质雕花打火机,一朵焚烧了一半还挂着灰的玫瑰花,还有一个只剩黄棉芯的廉价烟烟头。
一瞬,味道的来源明了。
这麽一摔,摔得于南连最後一抹强撑着的倔强都碎了。他再也不顾忌体面,一只手似挠似抓地恶狠狠地在脖子上扎根。
颈侧的位置很快就被他抓起层皮,露出下面血红的肉。他的嘴唇也被他咬的血肉模糊。
是他亲爹给他下的那个药。
只消一口,就像扎根在身体里一样,发作时疼得他死去活来,大脑里迟缓攀沿的刺痛窒息感也让他更加难以忍受。
疼。
疼。
疼。
刚发作时是缓慢的冰冷感,让他在床上像个僵直的尸体一样感受着身体里蛰伏的痛楚逐渐苏醒,他似逃般跑到院长的房间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衣物,从里面翻出临走时放进口袋里的唯一一根半截烟,然後偷出来把打火机。
可这味止疼药像就此失效,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他慌不择路,把床头那只玫瑰花也一并点燃,被焚烧成黑灰的花瓣被他塞进嘴里,好像只要有东西能烧穿他的身体,烧光疼痛就好了。
或许这方法真的有用,又或许只是因为他只喝了一口掺药的水,那疼痛在吞下一半玫瑰花後缓慢散去,而他却彻底虚脱无力,瘫坐在走廊。
而那只黑狗就用爪子抓挠着窗户,看完了全程。
所以才有了迟雾看见的那一幕逗狗。
于南伸手去找打火机和玫瑰花,他摁下打火机将玫瑰花点燃,甚至都等不及火彻底将玫瑰花焚烧,直接就要把带着火苗的花瓣往嘴里塞。
以前生病,病得惨了没有药,他也是这样依靠吞咽些什麽来恢复知觉,有时候是土,有时候是香皂,只有这种冲压上来的反胃感才能逼退病症带来的疼痛麻木。
迟雾连忙伸手去拦他,却被他在手臂上挠出一片血痕,狰狞恐怖。迟雾眼疾手快地将玫瑰花抢过来,扔到一旁的铁质垃圾桶里。
火苗在其中彻底吞噬玫瑰花,而後熄灭最後一点光亮。
“于南。”迟雾几乎用硬挤的方式将自己塞到于南的怀里,双臂紧抱桎梏着他,压制着他进一步的自.残行为,哪怕于南根本听不见,他还是一遍遍尽量以平和清晰的声音叫:“于南,于南。”
迟雾没遇见过这种事,他也不知道于南到底怎麽了,他只是能感觉到于南那根本无从压制的颤抖,像是人处在极度痛苦下的肌肉痉挛。
于南的意识已经被吞没,他才是那个抱住浮木的人,手狠力抓着迟雾的後背。
汗水将两个人都泡了个透。
迟雾任由他抓着自己,手一遍遍拍着于南的背,努力安抚着他。
良久。
于南的颤抖才逐渐停歇下来,可他的身体却依旧僵硬。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着,是沐浴露的味道。
两个小孩在空旷的走廊里,瘫跪在地上相拥。
于南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觉。
他嘴里一片血腥味,耳旁似是有阵罕见的耳鸣响。他甚至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耳朵还好使的时候了。
迟雾拍着他的动作始终没停。
于南如同彻底被钉在那儿了,迟迟没有反应,只是随着耳鸣声逐渐消失,他的身体也缓慢地变得不再那麽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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