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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陛下已经三天没有临朝了。”刘长对他们说,他们走在前往寝宫的路上。
“这‘三天’是实质还是虚指?”刘陵问。刘长笑道:“有什麽关系?反正都是活不下去的样子。朝廷上下一片焦虑,大家都在盼望着皇帝早早出个圣旨。”
刘陵点点头:“无论是站队还是单纯为了军队,都该赶紧办事了。”
他们在一个殿门前停下。这里聚集了一大群人,站在台阶下,看起来万分急切。
“陛下到底是怎麽想的?”——侍卫握着剑柄,冷眼看着,并不回答。
“快点让我们进去。”——侍卫们依然一言不发,一排人站在门口,俨然一道铜墙铁壁,不可攻破。
刘长扒开人群,清出一条路来,直直上了汉白台阶。门口的侍卫看了他一眼,便立刻让出一个人的门口,寝宫朱红大门打开,放他们进去後,又紧紧合上了。
把衆人的不满嘘声关在门後。
安平旍跟在刘陵後面进了皇帝的卧室。虽然有了上一次见皇帝的经历,她还是有些紧张。瞥了一眼刘陵,他看起来精神极了,没有一点受过伤的痕迹,也没有一点紧张不安的样子。
突然,刘陵回头冲她微微一笑,肩膀也往这边倾斜。她一低头,刘陵的手正往这边伸着,玄色垂胡袖下一点白。
她用力握住,刘陵的手感觉很暖和。
即使是夏季,卧室里也烧着火。刘长用眼神示意他们看床上。那里有一团物体,花花绿绿的一团,似乎是静止的,又似乎在动。
刘长带着两人走到团子前跪下:“陛下。”
那团子顿了一下,随即慢慢打开一个口子,刘陵的条件反应差点被激发,他差点伸手去抽剑——虽然那剑已经在进殿之前就被放下了。白韦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有呼吸时才能让人觉得他是个活物。
白韦的脸露出来了,整张脸潮红,却不是健康的红。看起来就像一篇拙劣的白雪红梅图。
白韦咳嗽几声:“有点发烧,不好意思。诸位爱卿,请起请起。”
刘陵和安平旍站在刘长身後,看起来有点尴尬,卸下威严的皇帝实在让人不适。
白韦道:“陵卿,你的信,我看过了……咳咳,很有道理,但是……”白韦哽咽几声,用被子角擦擦眼角,“孤……做不到……”
刘陵心想这大概是个说服他的大好机会。他拱手:“陛下,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是我相信,如果陛下愿意以极大的魄力去做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眼泪挂在眼眶边上欲落不落,白韦吸了吸鼻子,终于用被子捂住脸,“呜呜”闷哭起来。
刘陵和安平旍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行动。刘长回头用目光制止了他们。
白韦哭了半天,终于还是大声喊道:“他要来杀我了!这个贼,还是回来了!我就知道,当年听他的话,肯定是养虎为患。白元要回来了,要回来了,啊啊啊——”
刘长默默回过头去,刘陵和安平旍退到一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进宫来是为了和皇帝谈论国事的,不是来解开他的心理郁结的。
白韦擦擦眼泪,长吁一口气,看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只听他接着说:“我知道了,这是命里注定的。
你们知道的,我一直比不过白元。啊,主要是刘长知道,他是我的太傅,看着我长大的。他最明白了,白元在各个方面都远远超出我,如果我能治理一个小小的诸侯国,他就能治理整个国家啊。
这下白元要回来了,我就知道,我是永远敌不过他的。”
白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完,刘陵需要从吸鼻涕的声音中捡出几句有用的信息。等他终于说完——通过稀有的汉字的消失来判断,刘陵拱手,和刘长对视一眼,对方冲他摇摇头。
刘陵就什麽也没说。
三人悄悄出了门,掩上门,站在灿烂的夏日阳光下,仍觉得比屋里凉快。刘长首先对他们说:“我也觉得出兵是最好的办法,我们这一派虽人少,却都是高官,话语权比投降派还要大。”
一般的政斗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见分晓了,除非那个头儿不点头。
刘陵完全能理解刘长,甚至对他産生了一些同情的感受,毕竟要整日整日守着那个话都说不清的病号兼上司。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然而当这个“君”不停发出令人焦躁的声音,你还一句话都不能说,你就说有多憋得慌吧。
刘陵道:“还有没有说服他的可能?”
刘长摇摇头:“或许有。”这个不惑之年的人擡起头,看着夏日蓝的发白的天空,皱纹都随日光舒展开来,“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去找了。进那个房间,我都要做好几个时辰的心理建设。
内人每次听说我又要去找陛下,都会给我煲猪骨,不然我是一点都不愿意来。”
许久没开口的安平旍突然道:“我可以试试。”
刘陵大惊:“安平,你这暴脾气,比我还暴躁,能和一个病号谈话?你别做出什麽让自己後悔的事情我就烧高香了。”
安平旍闻言,也不着急反驳,先翻了个白眼,才道:“我就算脾气暴,但是对皇帝还是有些最基本的尊重和畏惧的。你们看看,你们说的是什麽话?还有一个臣子的样子吗?”
一席话後,刘陵和刘长都沉默了。许久,他们对视一眼,纷纷点点头。
安平旍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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