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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衔雪还是自然地笑了笑,“我前些时日不小心也染了疫病,这才搬来药棚,现如今还病着,他们自然不想我让阿姐担……”
“阿姐!”卫衔雪忍不住往后一缩,又马上吃痛一般闷哼了声。
“你……”褚苑沉下脸,她朝卫衔雪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拉过卫衔雪的胳膊开始掀他衣袖,“我才进门就闻到血腥味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卫衔雪胳膊才抬到半空,他攥了下自己的衣袖,像是死死抓住想要拦住她的动作,可一概做将军的褚苑轻易就把他胳膊拧开,然后掀着他的衣袖就露出了他的胳膊。
早春的天还有些冷,卫衔雪的胳膊露出来带了一丝凉意,他吸了口气。
褚苑也吸了口气,“你,你到底在干什么?”
卫衔雪原本就瘦弱,那胳膊更是纤细,褚苑的手指握上去,比褚苑做女儿的时候还要细,就他那瘦弱的手腕上边,居然横着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有些还没止上血,把他青绿色的衣服也染红了,让人瞧着触目惊心。
卫衔雪叹了口气,褚苑看见他胳膊的时候就手指一顿,卫衔雪便这时候轻易挣脱了,“让阿姐见笑了。”
这话他说得有些轻飘飘的,带了点惋惜似的,随后他将桌上一个被他扣起来的木篮子翻过来,下面居然放着一个碗,那碗里分明的颜色扎着人的眼——竟然是半碗的鲜血。
卫衔雪把自己的手放下去,抽出了被他藏在桌下的匕首,他眉头紧皱,横过匕首就往自己还没完全止住的伤口上割了下去。
“卫衔雪!”褚苑实在想不出卫衔雪这是在干什么,“你疯了吧?”
“啪嗒”轻轻两声,鲜血顺着卫衔雪的手腕流下去,滴在了碗盏里。
“他们……他们不拦着你?”褚苑不可置信地说:“他们拦着我?”
“你……”褚苑把他的匕首拿开,从袖子里拿出个帕子就要去给他止血,“你们到底什么事情瞒着我。”
“阿姐——”卫衔雪有些无奈地喊了她一声,“我……我的血可以治疫病。”
“什,什么?”褚苑忽然一怔,但她马上道:“怎么可能?你们说的疫病找着了治病的方子,是,是用你的血?”
褚苑气不打一处来,“西河的大夫是不是都疯了,谁出的主意?”
褚苑这生起气来的样子居然和江褚寒有些相像,卫衔雪只好朝她解释:“不是西河的大夫,是我自己发现的。”
“前些时日我遭西秦的刺客刺杀,不小心受伤染了血,当时并无法子治疗疫病,我只能早做打算,先把事情交代出去,就给阿姐写了书信,不想两日过去我并未染病……因而我……”
卫衔雪当时受伤,伤口愈发疼痛,他写完信踌躇不安,先把给褚苑的那一封交代出去,随后就昏睡过去了,醒来时发觉自己手里抓着个温润的玉石,透过窗子他一仰头,就见到了西河的月光斜射过来,卫衔雪趴在床前,他掀开自己的衣袖,发觉自己身上居然并没有生出红疹。
卫衔雪把那封写给江褚寒的书信压在了案台底下,他还是去了药棚。
身上的伤口虽然狰狞,可上过药之后就如同普通的伤口并未再有什么变化,卫衔雪忽然咬了咬牙,下了个连他自己都害怕的决心——西河的疫病还是未能止住,病故的百姓越来越多,连外头大街上挂起的白幡都越来越显眼了,外头飘起的纸钱弥漫着药味,仿佛将西河淹没进一片死气,城里人心惶惶,卫衔雪站在一具尸首前面,他割开他的伤口引着他的血流到了自己的伤口上。
此前伤口沾染了身染疫病的人的血便会染上病症,卫衔雪虽不精医术,但他此前想过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自己也身染疫病,可他想自己试试是否能找到医治疫病的办法。
他又把那封写给江褚寒的信放在案前,添了几句话。
但事情的走向他自己也没想到,他还是没有染病,所以他割开自己的手腕,将一杯血倒进了汤药里。
卫衔雪对褚苑道:“我虽不知道缘由,但我的血当做药引,的确是可以治疗疫病。”
“可你……”褚苑似乎很久才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盯着那滴下去的血,“可你不要命了?你也不看看你脸色有多难看。”
“你不能再这样流下去了。”褚苑眼见那碗血快要满了,十分熟练地扼住卫衔雪的手腕,将旁边摆置的药洒在卫衔雪伤口上,又很快用纱布缠起来打了个结,这事军营里做起来常见,褚苑从前为很多人甚至自己上过药。
“阿姐……”卫衔雪脸色几如白纸,他撑起眼安抚地笑了一下。
“你还笑。”若是江褚寒做这种事,褚苑早一巴掌拍过去了,可卫衔雪身子柔弱,受不得她大将军一巴掌,褚苑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黑着脸说:“你这样大伤元气,就算没丢了这条命,你让我怎么跟褚寒交代?”
卫衔雪另一只放在衣袖里的手腕上系着那块江褚寒的玉石,他蹭了蹭手腕,便手腕上生了温,卫衔雪有些垂下眼,默然地盯了会儿自己的伤。
依稀的血还从那白色的纱布下面渗出来,卫衔雪觉得疼得都要失神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是很冷静地朝外面喊了一声:“燕秽,将药端出去熬药吧。”
燕秽进来不敢直视大公主,端着血碗就很快出去了。
门边的帘子摆了摆,屋里重归宁静似的。
“阿姐。”卫衔雪沉声道:“我有一事想问你。”
褚苑皱着眉,“你说。”
卫衔雪认真地抬起了眼,“阿姐,可对那皇位有意?”
褚苑脸色一滞,她眉头皱得更深,但她很快接受这话茬似地回道:“你知道,父皇不喜欢我,我没这个机会,何况我是女儿郎。”
“女儿郎并非缘由,阿姐比我,比褚霁褚黎功德要高得多。”卫衔雪追着褚苑的视线,“至于父皇,君心难测,他难道喜欢褚黎吗?就算他喜欢,如今褚黎也再翻不了身了,褚霁大逆不道,说句自大的话,如今我手上有把柄,我有本事让他再抬不起头。”
这仿佛还是褚苑第一回看到卫衔雪的锋芒,她靠在桌边直起腰,“我在西陲呆了快二十年了,回京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若说不愿,君臣之外,父女之情不能说不曾妄想过,可皇家的情谊你我都知晓,纸糊的东西一捅就破,事到如今,我自然能猜到父皇为何不喜欢我,当年……”
褚苑的话停在这里,再往下说就大逆不道了。
可卫衔雪接着说了下去:“当年陛下算计长公主得了皇位,这来路不明的富贵他接了,就得将心底的气藏一辈子,他明面上恨不了长公主……可阿姐太像她了。”
“……”褚苑偏开眼,“你别说了。”
卫衔雪又默了默声。
“还是那句话,我想问阿姐,对皇位可有心?”卫衔雪只停顿了片刻,他没等褚苑回他,便说道:“阿姐不说,那我便先说了。”
卫衔雪在桌前坐正,他一字一句地轻声说:“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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