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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芮酒量算是好的,现在不管怎么眨眼,眼前的视线还是模模糊糊的,跟蒙了一层不停旋转的纱,什么都看不清。
他眯着眼,撑着椅背想要坐直,但由于动作幅度过大,椅子都被他带着往旁边一歪,身体像是有人拉着他不断下坠,失重感之后随之而来的是疼痛跟恐惧。
疼痛有实感,裹在身体上,丝丝分明。
朱宁朗也喝了酒,头昏脑涨反应不及时,伸手扶人晚了一秒,楚芮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摔得十分不体面,椅子带着椅子,哗啦啦倒了一大片,还有两个椅子砸在楚芮小腿上。
朱宁朗赶紧把压在楚芮腿上的椅子拿开,把人扶起来,“楚总,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喝多。”楚芮抓着朱宁朗胳膊站起来,摸着刚刚撞在地板上的后脑勺,疼得他两眼冒金星。
喝多的人都这么说,朱宁朗也不管楚芮再说什么,拉着他出了包厢门。
“我叫个代驾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楚芮甩了甩手,“我要去商场,你带我去商场。”
“大半夜的,您去什么商场啊,而且,商场可早就关门了。”
“我得去买个相机,我现在得去买个相机才行。”
沙滩上的画面,像是慢电影,一帧一帧从他眼前闪过,明明眼前的视线是模糊的,但广浩波最后看他的眼神却尤其清晰,像是草丛里的荆棘。
楚芮甩了甩头,想到被他摔坏的相机,他知道,按照广浩波的性子,是一定会赔给林奕程的。
所以,他现在得去买个相机还回去才行。
“这叫什么?”楚芮把自己的心里话也直接说出来了。
“什么什么?”朱宁朗听不明白,扶着楚芮一步一踉跄往外走。
楚芮自问自答,“这叫自作孽……我现在就是,自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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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广浩波一直没睡着,房间里没开灯,睁着眼也什么都看不见,夜风在吹,床头的手机屏幕在玻璃窗的闷响中亮了。
微蓝的光线描摹着广浩波眉眼轮廓,他看着亮光发了会儿呆才把手机拿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手机暗了又亮了他才接,“喂……”
“请问,是广先生吗?”
“是我,你是?”
“我是朱宁朗,楚先生现在在医院,他想,见见你。”
“他怎么了?”
“出了个,小车祸。”
朱宁朗扶着楚芮从酒店出来,刚上车,代驾还在后备箱放他的自行车,从地下停车场方向冲出来一辆车,失控从侧面撞了上来,对方酒驾。
车身撞凹了,代驾跟他没事,楚芮受了伤,脑震荡加手臂骨折,住院观察。
两边都是沉默,朱宁朗以为他没听清,追问,“广先生,您在听吗?”
“在听,”广浩波吞了口口水,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紧,“他人,怎么样?”
朱宁朗瞅一眼躺在病床上胳膊打了石膏的楚芮,脸上的擦伤明显,看起来有些可怜,“医生让住院,脑震荡,手臂也骨折了,胳膊还吊着呢,刚办完住院手续,吊水还在挂。”
小花也睡在主卧,听到广浩波说话声,喵喵喵叫了几声,从地板跳到床上,踩着被子钻进广浩波怀里,又从他怀里跳到旁边的床头柜上。
床头柜上摆着花瓶,小花抬起爪子扒拉了几下花瓶里的玫瑰花,几片花瓣簌簌地掉下来。
广浩波看着小花折腾,伸手捏起掉在桌子上的花瓣,夹在手指上轻轻捻了捻,微凉又薄透的触感,捻久了指尖发麻,慢慢垂着脖子,把脸埋在膝盖里,指甲抠着睡裤,睡裤太薄,好像要掐进肉里,半晌之后才开口,“现在,太晚了,我就不去了。”
病房里的朱宁朗想把免提关掉,但很明显床上的人已经听到了,他只好硬着头皮挂了电话。
“信号可能是不太好了,”朱宁朗对着双眼迷蒙的楚芮晃了晃手机,“海边的城市就是,一到晚上海风就太大,呼呼地吹,都听不清说什么了。”
楚芮头疼,身体疼,浑身都疼,每个细胞都在扭动着叫嚣着痛苦着。
楚芮双眼像是在雾霭里迷了路,望着白色墙顶,炽白的灯管里射.出幽幽冷光,大脑像是裂开了一样,意识也在飘散,但无论怎么散开,最后还是会在某处汇聚成一点——
小波好像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
想到这,楚芮心脏一阵绞痛,没打石膏的手心握上去死死压着,那种疼比他此刻身体其他部位的疼痛要清晰得多,楚芮甚至能感受到还在不停往外渗透的丝丝尖锐感,像是冰锥在不停地往他身体里凿,把他身体凿透了又化在他身体里一样。
“额……”楚芮承受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
“楚总。”朱宁朗吓坏了,楚芮双眼血红,刚刚从撞车开始楚芮就一声没吭,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您没事吧?”
楚芮大口喘气,呼吸也被那阵疼痛震碎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没事儿,我没事,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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