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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希里斯!”那一瞬间,曼琳的心脏仿佛冻结,子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朝着眼前的银发哨兵射过去。子弹的轨迹在她的眼眸中逐渐定格,缓慢滑行出带有波纹的尾羽,他们四人的四个枪口同时朝着希里斯开枪。
白狼从容地伸手,将後背的利刃缓缓拔出,雪亮的银刀出鞘,而後几道快到无法捕捉的光影从曼琳眼前闪过,围攻而去的子弹霎时调转了方向丶朝着四周碎裂迸射。白狼游刃有馀地挽了个剑花,就在刚才的近乎0.01秒,他就把所有的子弹砍飞了出去。
“韩奕没有教过你们,与S级哨兵近身作战时不宜使用枪械吗?”希里斯伸手点了点四周,他甚至还计算好了被劈开的子弹弧度,它们几乎都擦过了在场衆人的身体丶从他们的间隙里射穿到车体中,曼琳瞥了一眼擦着她的腰侧射过的子弹碎屑,背後已生出了一身冷汗。
希里斯没有再搭理他们,转而将目光挪到了那张几乎快坍塌的病床上:“能起来吗?”
曼琳感到後背一阵发凉,她回过头去,只见顾小绒已从病床上坐了起来,除了面容稍显苍白之外,她看上去已完全无恙。顾小绒轻轻晃了下被拷住的右手,镣铐发出清脆的声响,白狼轻轻挑了下刀尖,一股看不见的疾风便朝着那里劈砍而去,镣铐瞬时碎裂。
顾小绒从容地摘下了氧气面罩,从床上起身,在昔日夥伴们的注视下朝着希里斯走去。
“小绒!”曼琳下意识想去拉她,却被言韶一把拽向了身後,身量高大的哨兵抽出了身後的巨剑,衆人只感到一阵疾风从头顶掠过,整个车顶几乎都被刚才的那一下给削飞了出去。明亮的天光照射而下,言韶的重剑随後调转了方向,由横劈改为竖砍,朝着希里斯的方向疾速而去。
车体在他们二人的碰撞下近乎碎裂,曼琳一手一个将华峥和诺兰两个向导护在身下,言韶的武器虽重,但他的招式却不见一丝迟缓,几乎是招招险要丶力大势沉。白狼只是略一偏头,单手挡住了重剑的袭击,他的嘴角缓缓浮现起一丝笑意,似是来了兴致。
曼琳匍匐在地,只能感觉到车体的残躯在他们的剑锋碰撞下不断震颤。
诺兰和华峥几乎是同时用精神力朝着希里斯攻去,随後他们遭遇了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回击,这绝不是之前所见的机械精神防御系统,而是来自于……向导。
华峥擡起头,对上的是顾小绒冷冽的眼,熟悉的荔枝味从她的身上渗出,是从未有过的锋利与陌生。
顾小绒没有看他,她的攻击还在加码,华峥猝不及防,险些将牙咬碎。之前日常训练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被顾小绒主动攻击过,记忆里她总是防守,对外也一直声称自己不擅长攻击……
“唔……”诺兰也要承受不住了,他只觉青筋迸裂丶太阳穴钻心地痛,对方几乎要将他的脑子捅个对穿。而曼琳则从一旁的视野中,看到後车已经昏迷在地的正羽和程浩,不知两人是死是活……
在华峥和诺兰即将崩溃的时候,顾小绒停止了她的攻击,不过她仍旧压制着他们的行动。另一边,希里斯和言韶的对决也到了尾声。白狼的剑已捅穿了棕熊的腹部,白刃沾染了淋漓的鲜血,从他的後背贯穿。
“言韶!”华峥挣脱曼琳的手,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哨兵。
希里斯缓缓抽出刀,言韶巨大的身躯顿了顿,随即半跪在了地上,滚烫的鲜血从他的伤口处汹涌泼出。
“够了,希里斯。”一旁的顾小绒发话道。
白狼垂下眼,冷绿的眸子一收,四下仿佛一下从极寒里重新恢复了生的温度。他仔细地擦干净刀身上的血,对着顾小绒说:“差不多了,走吧。”
曼琳感觉到那股压着她的精神力松了一些,她几近麻木的手指恢复了一些知觉,正竭尽全力地想要挣脱开来。顾小绒顿了顿,似乎想要回头,曼琳的心忽然一空,几乎在那一瞬间忘记了挣扎。
可她终究是没有。
白皑的大雪落满了支离破碎的车体残骸,直升机坠落到了更远的地方,正冒着滚滚黑烟。曼琳无能为力地跪伏在地,眼睁睁看着顾小绒同希里斯一道,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顾小绒坐回了机甲冰冷的座椅,上一次在泽卡他们就是用这样的小型音速机甲撤离的,这一次希里斯袭击押送队伍之後,也是用差不多代际的机型撤离,算得上以牙还牙。
音速飞行加速的过程让顾小绒有些想吐,她不由闭上了眼睛,这一次重伤未愈,又失了太多的血,等好不容易挨过了头晕与恶心,才感觉到身上已冷汗淋漓。唇齿不自觉地打着颤,她的目光落到机甲後堆放的货物上,那里乱糟糟的,堆满灰尘的物品上盖着破旧的布,她伸过手去将上面的一片布扯过来,覆盖到自己的脸与身上。
视线陷入了一片黑暗,她感到自己的精神力如同枯竭,向导素仿佛暂时性的丧失,连精神图景都进不去。自从与韩奕的精神连接断裂後,她终于亲身体会了一次比死更甚的痛苦。之前与哨兵牢牢连接丶如同参天大树的精神力,此时已被撕裂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不是像刀刃切割的光滑断面,是被活生生撕裂开来的血肉。她只感到那里在无穷无尽地渗着血,好像要将她整个人的身体与灵魂都流逝干净。
与之相比,用作刑讯的软化剂是那样微不足道。那天受审的时候,她知道韩奕在场,可是她看不见他,也感知不到他。她也不知道那双冷黑的眼是用怎样的神情看着自己,是冷漠丶愤怒还是嫌恶,亦或是根本不屑一顾,无论是哪种,都足以将她摧毁。她可以最终扛住软化剂的折磨,没有吐露最终的真实信息,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没有看见他。这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慈悲。
顾小绒笑了笑,眼泪混合着血肆意流淌下来,她现在如何配得上慈悲二字。死亡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变得这样迫切而诱人,好像只有立即死去,才能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仍旧要活着。
她还有必须完成的事。
北方中央公会,连绵的暴雪难得的停止,却只短短维持了一个上午,就又开始下起雨来。
三队哨兵与向导被送回公会抢救,同行的医生颅脑损伤丶护士脑震荡加肋骨骨折,哨兵里伤得最重的是言韶,他的腹部被一整个贯穿,好在刀刃没有伤及内脏,虽然只是擦过了几毫米,也足够他活下来。剩馀的几位伤得也不重,只有正羽的腿骨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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