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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连乔柯也有被惹恼的时候。裴慎立刻扒着窗纸去看他,谁知乔柯背後长眼,一下就知道他在哪戳了窟窿,眼神闪过来,擡手轻轻做了一个掩嘴的动作,示意他赶快藏好,裴慎只好转回去看尸体。
据笑贫说,她们割下冯开向的头就直接扔在床上,准备僞造成刺客杀死的,但她掩护冯玉茗出门以後,人头就不见了。金云州道:“我替你问了吧:金云州这麽没个正形,会不会是他觉得好玩,把人头偷了?”
乔柯道:“不是你,你衣服上没有血。”
金云州又道:“我跟人串通呢?”
乔柯道:“你连朋友都没有,怎麽串通?”
金云州哈哈大笑,拍着他道:“驴脾气上来了。听你的,听你的。”
出了这样的事,银烛小馆生意大减,桑妈妈一见乔柯就喜忧参半地迎上来,问他笑贫到底是不是凶手,银烛小馆什麽时候能照常揽客。乔柯不置可否,问道:“桑妈妈,最近馆里是不是常丢东西?”
桑妈妈道:“是。”
“最先丢的是什麽?”
“客人的荷包。”
“後来呢?”
“一些大件的包裹。”
“後厨就没丢过东西吗?”
桑妈妈一愣,道:“丢过点心,後来爱丢肘子。後厨嘛,难免有人偷吃,我已经把夥计开了。”
乔柯在大堂里巡视,金云州在二楼,这时候把场子清干净了,怀里还搂着一个姑娘,道:“我听说乔掌门常来你们这儿啊?有麻烦事,为什麽不告诉他?”
桑妈妈道:“乔掌门来的那几次,还没这些怪事呢。再说咱们生意人,丑事不好外扬,小偷小摸的,我自己垫上钱,不伤和气就算了……”
以前乔柯来银烛小馆从不佩剑,人们都当他也是找快活的,并不打扰,今天一看他拔剑,再睡不醒的嫖客也醒了,自觉挤在桑妈妈周围等着看热闹。只见乔柯转了两圈,和楼上金云州确认一眼,突然提起剑鞘向一根廊柱猛地一击,一掌粗的柱子应声而裂,四围碎开,掉下一堆零零散散的老鼠骨头,乔柯又瞥了一眼,向上连出三剑,笑贫屋子的地板便直接砸落下来,荷包,毛发,骨头……什麽都有,衆人正待围上去看个究竟,乔柯突然大喊一声:“闪开!”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尚未碎裂的地板中间“嗖”地窜出,正撞在乔柯剑上,定睛一看,竟是一条几人长的乌黑巨蟒,尾巴倒勾在木板夹层中,蟒头幽幽回转,七寸攒力,瞬间再次向乔柯冲来,金云州怀里那姑娘登时开始尖叫。不等她喊完,剑光随着乔柯手腕一翻,流电般绕着巨蟒全身闪过,巨蟒的身体立刻在空中断成数截,就着自己的冲势横飞出去,只有尾部还吊在梁上,死气沉沉地垂下来。
桑妈妈道:“乔……乔掌门,难不成是这东西……”
乔柯指着梁上还在痉挛的一半尸体,道:“你看。”
那巨蟒约有人的大腿粗细,尸体中却有一节格外膨大,应当是吞食的猎物,恰好蟒身被乔柯斩断了,猎物一点点从尸体中滑落,“咚!”地砸到地上,由于已经没有了皮肉和毛发,带着一团血水和胃液滚了一圈,正好来到衆人脚下。
落星萍掌门夜宿妓院,被阁楼中一只成精巨蟒衔去头颅,暴毙身亡。等山上所有宾客醒来,冯开向之死已经尘埃落定,他的棺椁和人证物证将被金云州押送到落星萍。于沛诚道:“我认为不妥。”
乔柯道:“为什麽?”
“一事归一事,谁杀的就把谁交出来。‘一步登天’被蟒蛇咬死,传出去谁信?反倒让人觉得玉墀派管教不严,才导致山下生出事端。区区一个冯玉茗,不值得用我们全派的面子帮她作假。再者,玉墀派发生的案子只能交接给三城三派的掌门,金云州还没继任照雪河的当家,哪能接手?”
乔柯道:“小宁,你觉得呢?”
邓宁道:“二师兄说的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没人性没人情。咱们不是帮冯玉茗作假,是给落星萍一个面子,否则人人都知道他们掌门是个无耻淫贼了!至于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金大哥的继任仪式就在下个月,何必多此一举,劳烦宁老城主?等他老人家辛辛苦苦过来,冯开向都烂了臭了。”
在舜华派,这样说话是要被罚二十下掌心的,二师兄顶撞掌门,三师姐又顶撞二师兄,毫无礼数尊卑。但是在乔柯嘴里,这就变成了襟怀坦荡和仗义执言,甚至是师兄妹间彼此信任的不二之证,一人夸了几句,回到山上,问裴慎道:“你觉得哪个做法更好?”
裴慎道:“各有利弊,但我更喜欢你和邓姑娘的做法。乔大哥,你怎麽看出银烛小馆有蟒蛇的?蟒蛇在玉墀山很常见吗?”
乔柯道:“不常见,不过银烛小馆南来北往,有什麽都不奇怪。前几天就有人说馆子闹鬼,後来笑贫又说人头在房间凭空消失,我就觉得那屋子一定有些异状。怎麽了,阿慎,你看起来怎麽这麽担心?”
裴慎道:“乔大哥,不是我自作聪明,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冲着你来的麽?”
乔柯新奇地眨了眨眼,道:“怎麽说?”
裴慎道:“这条蟒蛇是谁带到银烛小馆的?你常去馆子的那一阵它还不在,你走後,它就开始偷人荷包丶偷吃肘子,而且正巧在继任仪式这天,出现在笑贫房里。”
乔柯道:“你是说,有人想栽赃我,说这条蛇是我放的?”
“不,不是!”裴慎急道:“乔大哥,你想一想,如果昨晚在笑贫房里的不是冯掌门,而是你呢?这条蟒蛇原本就是要攻击你的!”
乔柯像回答于沛诚和邓宁一样,不愠不闹地说:“嗯,阿慎说得很有道理。”
裴慎道:“所以,咱们不该查查幕後黑手吗?”
“查是要查的,”乔柯道:“不过,这个人连我的心上人都猜不准,只靠道听途说,怎麽可能杀得了我呢?”
裴慎道:“那你的心上人是谁?”
乔柯收敛笑容,专注地看过来,刚刚谈到幕後黑手时眼尾还轻轻向下勾着,此时却一言不发,眯起眼盯着裴慎。裴慎已经看出他十分讨厌旁人刺探掌门夫人的事情,或许是乔柯自己尚未十拿九稳,又或许是那位女侠令乔柯受过情伤,总之,连邓宁和于沛诚都毫不知情,裴慎一个外人又有什麽资格大大咧咧地打听?他缩了缩脖子,卖乖道:“对不起乔大哥,我不问了。”
乔柯松开了搂着他肩膀的手,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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