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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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四六（第2页）

“师祎！”

冰凉且湿润的触感碰到脸上，师祎激灵了一下回过神来，发现叶茂去卫生间用冷水冲凉了手，才用手去摸他。叶茂不说话，看他眼睛转动了，悄悄松了一口气，皱着眉不停用手揉搓他的脸。

“我没事，没事……”师祎搭上叶茂的手，轻拍着安抚他，“刚刚走神了。”

叶茂明知他在遮掩，却也没什麽更好的办法，担忧又不甘心地瞪着人半天，最後只能单手抱他一下，问他还要不要睡会儿。师祎却睡不着了，干脆起床。冰箱里有昨天阿姨炖的鸡汤和抻好的手工面，正好解决早午饭。师祎打电话提前了心理治疗的预约，两人吃好直接出门。站在玄关穿鞋系围巾时，叶茂忽然问：

“我这次陪你去，只是陪吗？”

师祎没太理解，扭头看他。

“就是，我能跟你一起见医生吗？”

病程丶医嘱这些属于患者隐私，心理治疗尤其严格，即便是家属也不一定有权知情。师祎很想说“可以”，但也只能伸手捏了捏他的左耳垂，安慰他说：

“大概率是不行的，不过你可以问医生试试。”

等见到心理治疗师，医生果然不赞成双人治疗，但在师祎的治疗结束後，额外与叶茂单独交流了几句。师祎的心理治疗属于辅助治疗行为，就在精神科门诊隔壁，另一家医院的国际医疗部。时间有限医生也不多废话，上来就问：

“您是师先生的爱人，目前两人正在同居，是吗？”

这话问得叶茂一愣，稍微反应了一会儿，才点头。

“那我换个说法，您是他的男朋友，你们现在是性伴侣，这个没错吧？”

医生眼尖，看出他迟疑，叶茂赶紧解释：

“是，没错，前面也…没错。但他本人比较抗拒这个话题，我不确定他……”

“其实我不赞成让还不稳定的亲密关系介入治疗，但师先生表现出对你非常信任。”医生对叶茂的态度有所保留，话说得很有馀地，“有时候，他的身体和心理状态会使他无法正常表达一些诉求，这与他个人的意愿是无关的。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但接受这一点，是我们之後谈话的基础，好吗？”

师祎坐在叫号等候区的排椅上闭目养神，时不时就打哈欠，看起来困极了，但又睡不着。他馀光看见叶茂走出诊室过来，立刻收起脸上的困倦，故作轻松地仰头问叶茂谈得怎麽样。可叶茂像是还没从刚才严肃低沉的情绪中走出来，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麽，一直没说话。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出门诊大楼，直到师祎紧张得实在要藏不住了，深吸一口气站住，转身准备问他到底怎麽了，叶茂忽然说：

“要不要去约会？”

“啊？”师祎的胡思乱想被轻轻掐断，站定了，反应好一会儿，还是没反应过来，“啊。”

“约会，我们两个，现在。”叶茂用食指勾住师祎的食指，牵着往前走，“领药挂的是下午两点半之後的号，我们还有三个小时。”

虽说预约的罗医生跟进师祎的治疗很多年了，医患之间有一定的信任，师祎相信她对谈话的深度有分寸。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想医生到底说了什麽，想叶茂会怎样看他，想这场美梦又能做多久。直到被带着出了医院，往路口斜对面的商场里走了，才回过劲来问：

“约会…啊丶好……约会，约会？”

“找个地方面对面坐着，吃饭丶休息，或者随便逛逛。”叶茂看起来也没想好，随手往楼上一家招牌上一指，“去逛那家吧，我给蓁蓁买点东西。”

话题转移到叶蓁身上，师祎立刻放松了许多。两人走上二楼那家店里，才发现这是一家非常大的小商品集合店，摆满各类生活用品丶文创玩具，似乎主打低龄女性受衆，入眼净是粉嫩柔和的颜色，相当可爱。远远看到店内装潢时，两个一米八大男人的脚步都迟疑了一瞬，但叶茂咬咬牙闷头走了进去，师祎也只好跟上。俗话常说来都来了，叶茂尴尬了一小会儿，大致扫了几眼货架，感觉也没来错地方，上前细看起来。

“看什麽？”

师祎问他。

“买个好看的本子，还有买点贴纸。”叶茂弯着腰在货架中层翻看，“蓁蓁住院的时候，同病房有个小姑娘写日记，字没写几个，本子贴得花里胡哨，用的好像就是这些，她看起来还挺羡慕。”

叶蓁是图雷特综合症，国内通俗一点叫抽动秽语综合症。照顾这种表达有障碍的小孩大多考验耐心，小孩说不出丶大人听不懂，患者和家属的心理压力都很大。印象中叶蓁还是个畏畏缩缩的性格，不擅长交流，于是师祎好奇道：

“你怎麽知道？”

“挺明显的，会偷偷看，趁没人还会摸两下。”

“可你用的词是‘羡慕’，不是‘好奇’或者‘喜欢’。”师祎追问，“小孩子三分钟热度也正常，这麽确定的吗？”

“唔……不好说，不一样。如果她只是好奇，不会是那种眼神。”

叶茂想了想，还是仔细解释了一番。他上小学前几乎都被关在租屋里长大，不怎麽爱说话，叶蓁更一度被怀疑是哑巴。平时两人在家就很少用语言交流，他们更习惯用眼睛观察，然後直接行动。比如叶茂会敲敲桌子或者喊她，示意叶蓁看过来，觉得对方需要什麽会直接拿过去而不是询问。实在要说话，叶蓁会用手势加单字，要麽干脆直勾勾地瞪着她哥。所以他对人的表情丶动作丶状态都比较敏感，眼神也一样。

原来叶茂喜欢盯着人眼睛看的习惯是这麽来的。像野生动物一样，师祎暗忖道，毕竟人际社会中，直视对方太久会很冒犯。他正胡乱琢磨着，一擡头，碰巧叶茂正在看自己，也没说话，像是在询问他为什麽沉默。师祎觉得神奇，他好像真看懂了叶茂的意思，于是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叶茂果然收回了视线不再看他，转而认真研究起手上的贴纸和胶带，问师祎哪一种好。师祎表示，贴纸这种小玩意不禁用，不如都买了。

有这种散财童子作陪，叶茂转一圈下来干脆提了个小筐，五颜六色的彩笔和五花八门的贴纸装了一小把，大少爷看得上眼的挨个取了一样，还挑了个用布做封皮的手工小厚本。两个大男人在摆满小商品的货架间穿梭自如，完全没有了刚进门时的尴尬。路过毛绒玩具区的时候，叶茂忽然眼睛一亮，走上前去从超大的展示筐里精准抓出一只巨型蓝色玩偶，转过身来问师祎：

“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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