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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鸟屠龙(二十五)
邵徽叼着根烟走过来,没进门,趴在栅栏上抽烟,衣服底下缠着一圈绷带,脸色灰白,靠尼古丁舒缓疼痛。
他看着秦少淮红润的脸色,不由得笑了一声,但着实也并不诧异,这鬼地方太多奇怪的事情了,那群异族连脑结构都异于常人,还有什麽是值得他大惊小怪的?
秦少淮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说:“你们没出力。”
邵徽‘嗯’了一声,安静了几秒说:“出力的都死了。”
秦少淮笑容讳莫如深,他什麽都没说,只是把眼睛又阖了回去。
邵徽抽烟的同时盯着秦少淮的脸看,他很少这麽关注一个人的外表,秦少淮长相太出衆了,安静地躺在椅子里,瓷白的皮肤在光线下透出晶莹的质地,浓密的眼睫勾出一片阴影,他看上去甚至有点脆弱,并不是外表的弱不禁风,而是深不见底的情绪,邵徽很少害怕什麽,秦少淮是迄今为止唯一让他害怕的人,在那层脆弱的表皮下,包裹着的是癫狂的神经,是一触即燃的怒火,而宋温峤是他唯一的逆鳞,现在的秦少淮,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危险。
邵徽放下烟,稍微打量了一下秦少淮的脸色,问道:“确定宋温峤出事了吗?”他的措辞还算含蓄。
秦少淮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问:“如果他死了,你之後是什麽打算?龙城还去吗?”
邵徽笑了一下,低头继续抽烟。
隔了很久,邵徽扬起了头,掷地有声地说:“哪怕只剩我一个人,我也要去龙城。”
秦少淮坐起一点身体,迫视着邵徽的眼睛,“不如你告诉我,你的驱动力是什麽?”
“救人。”邵徽似笑非笑,眼圈有一点红,重复说,“救人。”
“救谁?”
邵徽夹着烟的手指在发抖,神情痛苦地说:“崔玉豪的弟弟,我男朋友,他叫崔嘉言,是个演员。”
秦少淮淡淡地说:“听说过。”
“崔家世世代代没有人能活过三十岁,无论如何,我都想救他们。”邵徽眼圈通红。
“崔玉豪也会死。”秦少淮问,“如果只有一根仙草,崔玉豪会留给他弟弟吗?”
“他们兄弟关系很好。”邵徽用力吸了一口烟,“我们不会让嘉言知道那是唯一的仙草,当然,这种假设不成立。”他擡起头定定地看着秦少淮,“谁当上无名氏,谁就拥有无上的神力,无论是玉豪还是嘉言,他们都能够活下来。”
秦少淮笑开了,“我会陪你去龙城,我知道路在哪里。”
“但是我们没有无名氏的血,进不去里面。”
“我们有。”秦少淮坦荡地说,“田哥的身体里有一滴,我有路,他有血,具体的我们可以等人齐全的时候再商谈。”
“没问题。”邵徽允诺,“只要能去龙城,我尽全力。”
秦少淮点点头,不再与邵徽交谈。
邵徽离开後,钟擎问:“你确定吗?去龙城对我们有什麽好处?不如留在这里等宋温峤,或许还有转机,再不济PID也在村子里,我们可以跟他们离开。”
“慕容氏族不会放我们离开,他们要的是无名氏,不是戴着狼牙项链的我。”秦少淮转头看向他,“我们必须要去龙城,成为无名氏,然後复活所有的人。”
“所有的人?”钟擎不解,“包括萧屿?”
秦少淮摇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夜里的时候,村子里亮起了火把,将本来昏暗的夜色照得通明,远处有歌声嘹亮,村民们围聚到一起,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歌舞升平的场景让秦少淮恍如隔世,他在院子里呆坐了一整天,领袖阿提来过一次,见他没什麽精神,并没有追问他关于无名氏的事情,只邀请他晚上参加篝火晚会,并把狼牙项链还给了他。
秦少淮脖子里挂着两根项链,黄昏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整天没见过吴量,从前他不是跟在常寿身边,就是围着他团团转,很少有这麽安静的时候。
他走出院子,行走在泥泞的青石小路上,难得的雨天让森林变得更加湿润,空气里一整天都弥漫着潮气,他穿过了几间屋子,问了路过的村民,对方指了指斜坡上的一间屋子。
秦少淮体力恢复後行动自如,加快脚步爬上斜坡,推开了木屋的门。
吴量裹在被子里,侧躺着一动不动,屋子里点着熏香,是止痛的药物,昨夜他的屋子里也燃了半宿。
秦少淮在床边上坐下,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身体,“你怎麽样?”
吴量睡得很沉,秦少淮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已经烧得发烫,他正要去叫人,吴量睁开了眼睛,冲他腼腆笑了一下,“小虎,你来了。”
“以後不要叫我小虎。”秦少淮淡笑,“我叫秦少淮,你可以叫我名字。”
吴量笑得很勉强,大抵是没什麽力气,眼皮没一会儿又耷拉了下去。
秦少淮以为他睡着了,吴量突然轻轻喊了一句:“秦教授。”
他慢慢又把眼睛睁开,眼角有点湿润,带着一点哭腔说:“我好像要死了。”
秦少淮呼吸沉重,他极其艰难地说:“没有人会死,所有人都会活下去。”
“我没有朋友,上学就会有朋友,可是我没有朋友。”吴量泪眼婆娑,气息越来越微弱,“我不想再杀人了,小虎,你教教我......”
吴量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试图抓住秦少淮的衣袖,指尖触碰到布料的瞬间,吧嗒一声落回床上。
死亡之前的最後一眼,他的瞳孔里映射出秦少淮哀伤的表情。
秦少淮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拈好被角後,掌心覆住他的眼帘,然後转身离开了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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