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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矛盾以季骁长达半年的别扭收场。
季骁自知理亏,但觉得自己给了那麽大一个台阶季予风都不下,那他也有错,于是开始了孤立全家人的单方面冷战。
季康彻底不打算管他了,江安桦立场尴尬,只能寄希望于季予风,好在季予风仍旧对季骁抱有一种盲目狂热的崇拜,自我开解季骁只是脾气太差,不是有意发火,没过多久又变成了季骁的跟屁虫,充当起几个人之间的传话筒。
而季骁的脾气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收敛了许多,如果以前季骁是个不用碰就能崩二里地炮仗的话,那现在至少进化成了一个引信很长的炮仗。
家中的氛围在每个人不明说的各退一步中重新归于和平。
安稳的日子总过得飞快,季予风上了初中,也许是营养跟上了,也许是早晨总半死不活的跟在季骁後面跑步,他好歹不再是之前那个看起来风吹就倒的豆芽菜身材,五官摆脱了稚气,鼻尖不知道什麽时候长了颗小痣,季骁诬陷说这都是因为他不好好洗脸导致的。
“可是每天我都有好好洗啊。”季予风搓着脸说,“我用的还是很贵的那个洁面膏。”
季骁无语地抿了抿嘴,这麽长时间过去,他已经在季予风双商增长这方面看不到任何希望,只能寄希望于以後卖保健品的丶传销洗脑的不要找上门。
季予风初一这年,季康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参加各种活动,江安桦跟他一起几乎不着家,季骁在大闹一场後选择住校,没过多久又因为宿舍住着不爽重新搬了回来。
也是这一年,极端天气多发,季骁出门多次被大雨淋头,老刘跟着季康走不开,另一位司机离职後暂时没有招新的,每次都要季予风到处跑着给他送伞,看季骁一脸不耐烦抱臂站在各种公交车站台下等他。
一整个六月,江安桦和季康都在国外,月底季予风要参加一个专业竞赛,深夜依旧孜孜不倦地刷题。
至于季骁,因为从小保持白天睡觉晚上偷学的习惯,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他也懒得改,如果站在别墅对面看,每晚都能见到两盏灯在夜幕里经久不灭。
暴雨已经下了三天。季予风正趴在桌子上计算数据,大灯扑闪了两下,又倏地灭了,正当他准备打开手电筒出去看看怎麽回事的时候,一道惊雷划破天际,连带着被压抑多年的回忆一起劈进他的大脑。
跨出去的步子僵硬的不知如何落脚,季予风抱着头,慢慢贴着墙面蹲下。
八年前,江安桦为了躲债,带着季予风辗转了一个又一个城市,终于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落脚的地方。
那晚也是这样的电闪雷鸣,铁门的旧锁转了几下,季予风还以为是外出找工作的江安桦回家了,高兴地起身跑到门口,结果进来的却是一个蒙着面的男人,他本想行窃,却发现家里还有一个小孩,恶从胆边生,于是把季予风抓走扔进了面包车。
所幸那小偷贪心,把季予风绑进车之後还是抑制不住贪欲,又拐回去偷东西,季予风拿车座下的铁棍砸烂了玻璃,一路跑到了派出所。
跟着警察再回去的时候家里只剩一片狼藉,八年过去了,行凶的人依然逍遥法外,有时公道不是努力就能讨回来的。
所以季予风总是後怕,一切有惊无险,但是无数个万一和可能依旧时不时冒出来,让他的灵魂都跟着猛地一震。
别墅的备用电源运转,灯又悠悠亮了起来,但是窗外依旧暴雨倾盆,广玉兰的树影在惨白的闪电映衬下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季予风站在角落冷汗涔涔。
第五道闪电还未降落时,房门被敲响了,在被窝里看书的季骁猛地把灯熄掉,露出双眼睛警惕地看向房门。
合页发出轻微的鸣叫,走廊的灯光透了进来,季予风抱着被子站在门外,苦着一张脸看着他。
“哥,我能在你这儿打个地铺吗?”
“啧。”季骁把书藏进枕头下,翻身坐起,装作被吵醒的样子不耐烦地揉揉眼。
“大半夜发什麽神经,你屋子闹鬼了?”
没有闹鬼胜似闹鬼,但也许是季骁的房间磁场比较强大,刚一踏进来,季予风的生物钟就叮叮作响,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外面打雷我自己睡不着,窗户边那棵树好吓人。”他诉苦。
季骁趿拉着拖鞋跑去隔壁看了看,发现树影映在窗帘上确实阴森森的,于是他折回来,顺脚把还站在屋外抱着被子丶已经快睡着的季予风踢了进去。
见他肯让自己进门,已经和季骁和平共处很久的季予风胆子又大了,开始得寸进尺。
“哥,我能睡床上吗?就是我睡这边,你睡那边,我睡觉可老实了。”
青筋在季骁额头鼓了几下,季予风赶紧补充:
“我明天要去比赛,睡地下的话明天起来肩膀会超级痛的。”
“而且万一有潮虫呢?万一得风湿呢?万一你半夜起床上厕所,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被吓到怎麽办?”
“而且你床那麽大……”
季予风站在他床边扭扭。
“给我闭嘴,闭不上我帮你缝上。”季骁打断他的一万零一种理由,他也困了,又觉得季予风的话有几分道理,于是扒拉几下自己的头发开始划地盘。
“这一条你睡,剩下这一大块我睡,要是敢过界,手过打手,腿过打腿。”
他拿长条抱枕垒了道分界线,把一张床三七分。
“我肯定不过线。”季予风说着,从枕头下抽出一沓资料。
“但是为什麽枕头下面会有练习册啊?”
季骁活像被偷了内裤,气急败坏地把他手里的东西抢过来扔在桌子上。
“你不困是不是,那现在给我滚出去睡大街,快点。”
季予风立刻偃旗息鼓,钻进被子装死,季骁看了看自己的房间,看了看眼睛闭得死紧的季予风,又看了看穿着睡衣像在罚站的自己,突然有种摸不着北的茫然。
躺上床之前,季骁又霸道的把抱枕往季予风那边推了推,往後一仰,四仰八叉的睡着了。
黑暗里季予风两只大眼亮起来,在自己的临时地盘里小幅度的滚了滚,又过了会儿,右手边充作三八线的抱枕被做梦的季骁搂走抱在怀里,季予风赶紧往里蹭了一点,心满意足的睡去。
暴雨依旧未停,睡姿乱七八糟的季骁和老实团起来的季予风谁也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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