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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骁隔着落地窗看季予风拎着渔具往外走,白色小狗跟在他身後颠颠地跑,栅栏之外的地方有条河,最近的一段时间季予风爱上了去那里钓鱼。
等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後,季骁回过身打量这栋房子:墙角摆上了巨大的圣诞树,吧台上放着个盛了一半水的杯子,看起来有个人今天并没有好好执行他的喝水计划,忘记关掉的笔记本随意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拐角的墙壁有几个非常完整的狗爪印,在一片白中显得突兀……
这个家正在变得充实而完整,处处都昭示着鲜明的生活痕迹,他的梦寐以求好像成真了,可季骁的心像顶破了洞的蒙古包,里面生着暖暖的炉子,寒风却一直往里冒。
总在这里呆着会不会影响季予风的人际交往?季予风真的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和他生活在一起?他会不会在现在或未来的某个时刻再次伤害到季予风,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
患得患失的人在任何一个得到的时刻总忍不住审视自己,审视一切,季骁也不例外。
相互了解是相爱的基础,可是总有一道厚重的幕布隔开一切,阻止季骁小心地窥探,不知道什麽时候,也许是在无数个寂寞的夜晚,在数不清的压抑的白天,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看看自己的心,不敢有所图,不敢另有打算。
这不是种好兆头,可他控制不住,尤其是昨天看到季予风电脑上的邮件之後。
那是一封国内有名的摄影工作室发来的礼函,邀请季予风参加他们的年终展览,季骁对这个工作室的名字很熟悉,不是因为它的知名度,而是从前他经常能听见季予风念叨这个名字,季骁知道,那是一个他向往的地方。
阳光从他左脚边跳到右脚边,一阵汪汪叫的声音传来,季予风回来了,季骁把轮椅掉了个个儿,看他打开门,年糕急不可耐地挤进来,然後是季予风的影子丶右肩丶半张脸丶整个身体。
季骁看着狗朝他扑来,看着季予风垮着肩膀把钓鱼桶放到墙边,就知道这又是空军的一天。
狗已经跳到了他的腿上,把口水舔得到处都是,季骁看着季予风一边朝这边走,一边脱掉宽大的外套,露出一件茸茸的白色羊毛衫。
他过来把乱扑的年糕抱进怀里,扭头问季骁:“很快就能拆石膏了吧?”
“嗯。”季骁敲了敲自己的腿,冷不丁说:“不然你回去吧,没必要一直在这里耗着。”
季予风越过他拿了个苹果吃,闻言又退了回来。
“你赶我啊?”
季骁看起来不太舒服,手指以一种混乱的频率轻点着。
“我看到了你的邮件。”他叹了口气,打算实话实说,“我不想你再因为我感到为难或者是别的什麽。”
季予风继续啃起苹果。
“谁跟你说我为难了。”他在果盘里挑挑拣拣,找出一个长得很标准的苹果抛给季骁。
“之前我确实很喜欢他们的作品,不过後来我的理念和他们渐行渐远,他们要表达的不是我想看到的,仅此而已。”
“而且如果我想去,上周我就会订好机票,然後今天留在家里收拾行李,而不是去那个也许根本没有鱼的河边浪费时间。”
他似乎对那个从来没钓上过鱼的小河颇有怨言,季骁却觉得压在心上的一块巨石倏地挪开,他松了一大口气,摩挲着手里那颗红苹果,好像那颗苹果忽然变成了个文玩核桃,在忽然之间有了说很多话的欲望。
“可我是个病人。”季骁指指自己的腿,又移到右侧的太阳穴,“我很麻烦。”
他盯着季予风的眼睛,季予风坐在一旁平视着他的眼神,这一次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我知道。”
知道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也预感着将要一起度过的将来。
知道你暂时只能坐轮椅,知道你心里埋着很多事,知道你灵魂的底色并不是非黑即白,也知道你现在懂了爱却不敢爱。
“可我好像从来没说过你是我的麻烦。”
如果人的一生注定要到深渊里走一遭,那此刻他们都是幸运的,没有被滚烫的岩浆埋葬,而是挣扎着跑了出来,得见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冬至快乐!今天把三章番外全放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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