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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守陵人还是照旧干着往常的活。只不过在第七日时,姜时愿在默心斋庭前的莲花银香炉中点燃沉香,温婉素雅。
香雾刚丝丝缕缕发散出来。不多时,斋中的守陵人就被林间的钟声吵醒,同时传播着恐慌,她们皆无心安睡,一下骇得鲤鱼打挺从榻上爬起来。
其中,三七揉着眼睛发问:“怎么好端端的,嬷嬷突然敲钟了?”
皇陵内置皇钟亦是丧钟,若是皇室中人长辞离世,依着规矩,应叩钟九下。守陵人以及禁军闻此钟声要立即前往天路道上,跪在白玉长街两旁朝着汴京城的方向三步九叩。
可今日的皇钟声音悠然,却不是为皇室默哀,而是成了从崔梅的私权,变为集结守陵人的手段。
众人闻言,脸色大变。
隐在香雾后的姜时愿摩挲着衣袖上的素荷绣案,隐隐攥紧了掌心。
纸包不住火,她也预料过去往南陵还私自放走慕朝一事迟早会被崔梅察觉,只是没想到她的运气背到极致,偏偏在今日,不能再多瞒一回儿。
她原本的计划是慕朝向大理寺递交密函,大理寺定会派人来皇陵彻查此案,然后罪魁祸首崔梅落马。事后,大理寺入京请奏皇陵大案,而自己会因揭发崔梅有功,势必会受到圣人的奖赏亦或者大赦。若事情进展地顺利,她便能成功离开皇陵...
而她粗算大理寺的脚程,也应是在今日赶到皇陵。
可,偏偏天公不作美,崔梅赶在大理寺前一步察觉端倪。
姜时愿有些始料不及。
不等她再细想对策,崔梅又撞响栈道上的皇钟。
腥风血雨欲来,明眼人都能察觉这气氛不对。
先不说崔梅面色阴沉,往日手中握着戒尺而今换了白绫。再说所有禁军手拿银戟,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兜住所有的女子。
崔梅不敢信自己底下之人竟然生出异心,不听她的话,私自潜入皇陵。不论那人有没有猜出自己的目的,都不能留着那个祸患,以免夜长梦多。
必须揪出来!是谁偷偷去了皇陵!
崔梅闲庭信步慢慢走向台阶,目光犹如蛇蝎贴着伏跪的众人吐着蛇信一个个滑过去,倏然扼住一位守陵人的脖子,随即唬道:“说,最近有没有去南陵?”
那女子吓得打颤:“没有啊,嬷嬷,阿香可以为我作证,她还骂我鼾声太大吵得她无法安睡。”
崔梅目光冷冷,撒开了手,甩下衣袖,调转对众人面前:“说,谁去过南陵?”而回答她的一片微垂的头,和无言的沉寂,她轻蔑地哼出声:“都不说,是真不知道,还是为了包庇她人?”
“既然都不说,那便一人一根白绫赐自尽吧。”
关乎人命,崔梅就轻飘飘一语带过。
“嬷嬷饶命啊!”
只闻哭声,见还是无人透露半分,崔梅已没了耐心,使了个眼色,所有禁军立马上半步,横拿银戟对峙。
崔梅对贼人是谁毫无头绪,只能靠着威吓和守陵人互相检举,逼出贼人。
此法显然奏效了,特别是柳儿豆大的汗水淌下,骨节都攥得渗血,望了一眼高高居上的崔梅,弱弱地举起了手:“我要揭发,昨夜我曾看见时愿披着斗篷去了南陵。”
崔梅眯着眼睛,面色愈发阴翳。
姜时愿面上镇静自若,越是在此刻,越是要装得坦然。心中暗暗谋算,香已折近三分,按着她的预估,香火燃尽时大理寺才会赶到,在此之前她还得拖延,万不能被嬷嬷一条白绫断了后生。
可眼下所有的猜测和怀疑都指向了她。
纤瘦的脊背已在众人不察之下沁出冷汗。
崔梅疾言道:“你可看清了?”
柳儿只觉头皮发麻:“夜色是黑,但尚能看清,背影极像时愿。”
“三七你和时愿走的最近,你说呢?”
好在三七还顾念着情意,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对答崔梅的问题,但这份遮掩和也只会加深姜时愿的嫌疑。
崔梅显然已经没有了耐性,一条白绫直接飘至姜时愿的眼下。
这个向来乖巧不生事端的女子,如今却差点给自己致命一击。
崔梅眼中再无对姜时愿的欣赏,凉凉道:“你自己亲自动手,还是我自己来!”
眼下顾及姿态和颜面对她毫无益处,如何在大理寺来前活下来才是正事。
姜时愿赶紧福下身子,嘴上重复着求饶的话语,脑中却是在尽快想出对策。
皇陵虽不在天子脚下,又避世在林间,但不代表崔梅敢在这里目无法纪。
比如,她不敢做‘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决策,因为皇陵百人离奇死亡只会触怒圣人,也会为她自己招来祸端;
说起来,崔梅也不敢让犯人有除“自戕”外的其他死法,毕竟他杀可比自杀更值得深究疑点,容易让人联想至杀人灭口。
所以,姜时愿猜,崔梅集合众人,也只是为了让守陵人互相指认犯人,然后逼凶手自戕,而后再伪造一份谢罪书栽赃嫁祸之。
在崔梅不慌不忙将白绫绕至她的脖颈后,带着凉意的白绫已轻轻贴着雪肤,却听姜时愿说道:“嬷嬷若是认定是我,可就是真正放过作恶之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柳儿言辞前后矛盾,应该是在编谎,或者她并未亲眼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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