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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闪雷鸣,夜雨猛打窗扉。
宿月峰客舍,白榆一边奚华身子向绯云湖倾斜,坠落的过程中,望见水花飞溅,有白衣仙人于浩渺湖面踏浪凌波。
关窗一边问:“定亲的消息已在万仞会上公之于众,星姬得偿所愿不该开心吗?为什么还忧心忡忡?”
奚华沉默片刻,眨了眨眼,端起第二杯酒,一边喝一边拧着眉说:“不会。”
且不说宁天微带着碎裂的溯安剑一走了之,就算她找到其他办法暂时活下,就算她等能到本源剑修好的那一天,她也不会和他结契,她才不要对他惟命是从。
她想,要是还能遇见他,要是他真的把剑修好了,她一定要找机会回到剑里,再也不要出,再也不要见他,再也不要过这种成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你们有没有听说万魔窟的事?三月前万魔窟封印已解,魔族又开始活动了。这太平日子没过多久,眼看着又要没了……”酒肆里聚集了各路修士,旁边那桌有人神神秘秘地聊起敏感话题。
雍游看了奚华一眼,小声说:“观音祭都过去三月了。”
“你方才说保命的方法到底是什么?再过五日,我真的要死了。雍游菩萨,你大慈大悲救救我吧。”奚华若不是喝多了,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他刚要回答,又被旁桌的交谈声掩了过去。
“五百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万魔窟是由凌霄宗的檀栾剑尊亲手封印的,谁能解开剑尊的封印?”
“当初和他实力不相上下的只有一人,就是那女魔头尘染……”
“难道那女魔头没死?她明明是被溯安剑一剑封喉的……”
那话题越聊越起劲,酒肆中绝大部分人都围了过。奚华和雍游原本就离得近,坐在原位没动,结束了对话安安静静听着八卦。
起初挑起话题那人又说:“什么一剑封喉,说不定是手下留情。宁天微怎么舍得杀尘染,他只不过是表面上装装样子,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怜香惜玉……”
奚华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仔细想想,三月前她掉进浸雪潭那晚上,灵霄宗有人幽篁岭找宁天微。就在那时,她也听过那声音。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雍游提高音量搭腔,但视线还是落在奚华脸上。
她知道他是在问她,她避开那道审视的目光,晕乎乎地又喝了几杯酒,没有回答。
“怎么不可能?偌大的修真界,你们一都被他的假仁假义骗了过去……”
酒肆里其他角落忽然安静了,整大堂只剩下这一声音,众人将信将疑,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有年轻人跳出反对:“檀栾剑尊一身清正,如今早已得道飞升,别胡说八道诋毁他的名讳,小心他在天上看着你!”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怀疑的表情又消退了几分,变成心虚。
“飞升?你哪只眼睛见到他飞升?我告诉你,他已经堕入魔道,很快就会成为新的魔尊。”
一众修士倒吸了一口冷气,无人接话,大堂里针落可闻。
好一阵,才有人打破沉默:“胡说什么?你是想出名想疯了吧?”
“你才想出名想疯了,总有一天他会让你大开眼界。到时候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他是正是邪,看看他疯成什么样子。”
“……”
围成一团的看客起了骚动,掺进这场争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争得面红耳赤,有人大打出手,搏斗之中打翻了桌椅,酒壶酒杯砸了一地,一片狼藉。
奚华蹲下去捡酒壶,喝多了有点神志不清,伸手摸了摸歪在地上的酒壶,自言自语道:“小公主,你怎么掉地上了小公主?真可怜,差点摔碎了都没人管你……”
雍游俯身要去扶她,右手刚碰到她的衣袖,闹哄哄的人群骤然安静下。
一人身着黑袍戴着黑色斗笠的人倏地走到人群最中心处,速度之快仿佛是凭空出现,一手掐住最初挑起话题那人的脖子,阴恻恻地逼问:“你说尘染没死,尘染在哪里?”
那人手脚并用,慌乱挣扎,唔唔叫唤了几声,一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
一众看客深怕殃及池鱼,忽然作鸟兽散。
奚华听到那名字,纷乱的意识清醒了片刻,行为上依旧是酩酊大醉,低着头蹲在地上摇摇晃晃,连“小公主”也不捡了,脑袋装上雍游的胳膊,绯红的脸顺势躲进他的穹灰色衣袍里。
等到雍游扶着她走出酒肆,两人重新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才费劲地抬起头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保命?雍游你这骗子,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死了也找不着你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是允生丹,否则你以为这么多人拼命想去悲云阁是为了什么。”雍游看着她迷迷糊糊的醉眼,难得换了正经的语气,“你若想要,我可以帮你。”
奚华似信非信地点点头,踮起脚尖,胡乱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转身朝客栈方向走去-
宁天微赶回客栈时天色已晚,上二楼走到房间门口,瞧见屋里光线昏暗,没有点灯。
她还在睡觉?是不是因为昨日一整夜都趴在他床边说话,所以积压了更多困意?
他推开门走进去,喊了一声“奚华”,没人回答,房间里静悄悄的。灯火亮起之后再看,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明明给她说了“晚归勿念”,她却连一天都等不了,不肯安安分分一人待在客栈里。宁天微料想她是外出找他去了,便又带上刚摘下的帷帽,走向人人往的街市。
和昨日一般无二,即使用白纱遮盖了脸,也有很多人盯着他看,甚至有女修大胆走到他身边当众向他示好,“我观公子宛若天人,不知公子往何处去?”
“失礼。”他施以微薄的法力推开那女子,加快步伐往人群更密集的地方走。
人越多的地方视线也越密集,在幽篁岭这么多年,他习惯了清净,此时心里颇不平静。等找到奚华,他一定要告诉她以后不要再这么黏人,不要这样连一天也不能等。
因为悲云阁开放幽屏山一事,各路门派齐聚在幽屏山下这小镇,大街小巷全都挤满了人。想要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找到一人,并非易事,宁天微走过好几条街巷,也没有看见她。
一路上总有人往他身边靠,矫揉造作地与他搭话,起初他只是沉默不理,次数多了只想把碍事的人挥到一边去。
他突然想到,路上是不是也有许多人和她搭讪,是不是也有许多人往她身边靠,她那样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应对。
于是走得更快,又想起她眉心那朵花,他不应该画得那么精致,不应该让它那么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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