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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旁边的另一人身形板正,表现出的性格与前者截然相反,沉默寡言地端站在原地,一身白大褂也是干净得一丝不苟。
芬恩眼疾手快地摁住粟续的手,以防他突然拔针头反击,赶在他暴起前主动表现自己的善意,“你醒了,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他这把老骨头,可挨不住粟续一拳。
粟续吃力地摆过头,看向自己手背的输液管,将自己对当下境遇感到的不满全写在了脸上。
芬恩解释:“注射的是葡萄糖,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
他见粟续眼里的警惕没有减淡多少,自觉开始做自我介绍:“你好粟续,我叫芬恩,是研究所的住民,不知道魏洀那小子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
他说着抬眼看向路方青,示意他也介绍介绍自己。
路方青默默移开眼,在听到老师轻咳了一声暗示催促后,有些勉强地开口说:“路方青。”
他心中暗暗无奈,似乎让他主动和陌生人打招呼,是长辈们的乐趣。
芬恩笑着将粟续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别介意,这孩子只是比较内向,不是针对你。”
他仔细端详着粟续,之前魏洀总是隔三差五地提起时,他还不相信,现在越看越觉得喜欢,有勇有谋还胆大心细,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孩子?
虽然没见过,但粟续确实曾听过这两个名字,浅舒了口气环顾屋内陈设,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当房门被打开的第一时间,粟续的目光就落在了来人身上。
魏洀推门的动作很轻,进门第一眼就对上了粟续的视线,上扬的眉头吊起嘴角,连带着说话语调也飘飘然。
“醒来了,饿不饿?”
粟续浑身的尖刺骤然消散,微怔着点了点头。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没有心力担心这两人会对他做什么,就算暂时没有力气,等他缓过来一些,他们加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但在相对陌生的环境里见到熟悉的人,原本平静的心绪瞬时惊起波涛,翻卷着酸涩的苦水,刺激得他心头发颤。
“那我去给你拿吃的。”
芬恩见势,相当上道地主动提议,才走了两步立马把还愣在原地的路方青也拽上。
路方青将手往回收了些,“可是他刚醒,不用检查一下吗?”
芬恩比在场几人年纪加起来还要长些,但很是没有架子地忙向粟续和魏洀两人致歉:“不好意思,这一块我还没教给他,打扰了!”
他双手抓着呆板的路方青往外走,嘴里碎碎念叨着:“没眼力劲儿,我先带你去检查检查。”
“太刻意了。”魏洀咬牙挤出一句低语,好气又好笑。
芬恩离开时好事地冲魏洀一顿挤眉弄眼,随即话锋一转地叮嘱道:“你俩该谈谈,但看得出来这孩子现在情绪不太好,你说话注意着点。”
他的玩笑适可而止,没再继续拿两人的暧昧关系开涮,更担心粟续会排斥这里。
他知道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就算现在被异化了,在弱肉强食、争斗不断的海里,也得不到安生,所以能把人留下就让他安安心心地住着。
魏洀重重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芬恩神色凝重地望着粟续,见对方吃力地坐起身朝他投来目光,霎时恢复方才的嬉皮笑脸,推着路方青小跑着离开。
“跑慢点。”站在门口的魏洀关切地提醒了句,目送芬恩跑入拐角,视线才又回到了粟续身上。
他缓步走入,轻带上房门,见粟续正靠着床头翻看手中的实验手札,温声说:“你昏迷时一直紧攥着这个本子。”
这本破旧的手札他认得,是加百利时常带在身边的,据说由HOM核心实验员代代相传,里面记录了关于人类强兵计划迭代的重要数据。
由于立场截然不同,这本手札对研究所来说毫无意义,而粟续重视HOM的原因,先前在通话时听到他提过几句,但作为事外人,魏洀无法做到完全感同身受,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尊重粟续的决定。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福利院吗?”粟续闷声说。
魏洀没有在这时不必要地多舌,而是顺着粟续需求点头应话:“嗯,记得。”
粟续捏着纸页的手指发白,当前内容不过才翻过几页,“其实我这人没什么追求,在来到这里之前,只想着多一点赚钱,让院长和弟弟妹妹们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意外比梦想来得更快,福利院出事了,我的家没有了。而我在最紧要的关头突然离开,根本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也打听不到福利院后来都遭遇了什么。”
“弟弟妹妹们是终于得到社会救助,接受更好的医疗的条件,最终都痊愈出院,找到合适的领养家庭快乐长大,还是走向更坏的结果?我就是靠着这些疑问一路走到现在,其实早就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纠结这么久我只是想知道……”
粟续凝望着面前的魏洀,极力忍耐着的悲伤还是被眼底泪光暴露,又不想在他人面前显现自己的软肋,低下眼帘躲开直视,攥着本子的手指愈发缺少血色。
魏洀只能听懂个大概,不作多事的探究,任由粟续倾泻痛苦,却忍不住抓住他发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放在手掌心。
“我只是想知道孩子们离开时会不会很痛苦。”粟续呼吸颤抖着,将头埋得越来越低,可睁开双眼就是手札里他探寻已久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孩子们都病成了那样,那些人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们,趁着海啸大乱的时候强行将人带走,护工们根本拦不住。半年……不到半年,二十四个孩子都……”
粟续深陷愤恨之中攥紧了双拳,无意识地抓挠魏洀的手心,他猛然惊醒把手往回抽,被魏洀环握住手腕又拽了回去。
掌心的刮疼不过片刻,难受的是粟续此刻不愿外泄的哀痛,魏洀也跟着吊了口气在心里不上不下。
“你想毁掉关于HOM的一切?”他这才发出问话。
粟续沉默着没有回应,他们离开时马提亚刚受重创,又对研究所的势力始料未及,可马提亚毕竟霸占了人类大部分资源,双方真是打起来,研究所的胜算不大。
他要是表明自己有挑战马提亚之舟的想法,魏洀会不会为了帮他再次带着研究所涉险,他不想因为个人想法牵连其他人。
粟续摇着头把手从魏洀的桎梏中收回,吃力地扶着边沿要下床,“谢谢你们的帮助,替我向大家道声谢,我该走了。”
“去哪儿?”魏洀不解,但俯下|身替粟续放好了鞋子。
他的体贴细致入微,却并不刻意,但就是这样的关切令粟续心生胆怯,不认为自己能够回应魏洀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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