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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星悦不确定,所以他不吱声了,乖乖地跟着宣宸走出地宫。
他回到了地面大殿,抬头又见通天塔那金碧辉煌的穹顶,层层拉长的视野让人恍惚身处云霄,伸手可触仙境;可地面之下却是地狱恶鬼拥挤,凄厉冤魂哀嚎。
就算这世上真的有人能羽化飞升,也绝不会是这种满身业障,活该受地狱苦刑炙烤之人。
陆拾站在殿门外,见宣宸和裴星悦走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王爷。”
宣宸目光含戾,森然道:“告诉鲁三巧,哪怕将下面全数炸毁,整个皇宫坍塌,也要把黑火房里的密室给本王打开!”
他人在下面,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可一旦出来了,可就毫无顾忌。
黑火房那地方还有密室?陆拾一愣,立马领命,“是!”但接着又看向裴星悦,犹豫问,“王爷,咱们是直接回府,还是先让裴公子更衣?”
好家伙,这是跑哪儿去了,满身污泥,各种气味混合臭气熏天,简直比从乱葬岗里拼完尸体回来的非伍还要狼狈。
亏得宣宸还能面不改色地跟他走在一起,但凡换个人,昭王殿下都要将人丢进池子里,泡上三天三夜,刷下三层皮!
裴星悦抬起袖子凑到鼻尖闻了闻,差点没吐出来,不禁讪笑道:“还是先洗吧,我自己都受不了。”
*
宣宸作为先帝的血罐和毒刀,在宫外被赐予了一座最奢华的王府,在宫内时,也是住除皇帝以外最好的寝殿,临着湖,靠着花园,可欣赏到最美的景。
不过他很少住,皇宫里的一切都令他厌恶,因为不得不留宿的时候,只会在那温柔牢笼里翻滚挣扎。
但此刻他还是坐在四面宽阔的湖边长亭里,耐心等待。
陆拾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棋盘和棋子,他自顾自地下着,想到那口鼎,那妖道,陕州暴乱,眉间不禁褶皱起来,各种线索乱成一团麻,却找不出最重要的线头。
“让鲁三巧务必迅速,三日内我要看到里面的东西。”
“是。”
这边裴星悦更换了三大桶水,用了三遍香胰子才勉强将身上和头上的臭味给洗去。
未免让宣宸多等,他没有多泡,用内力将身体和头发烘干之后,扯过屏风上更换的衣裳,一边整理袖子和腰带,一边推门出去。
裴星悦身高腿长,这广袖玄衣穿在他身上,不仅不会压抑,反而显得如大家公子般沉稳,衣襟上又绣了银丝华纹,庄重之中又透着尊贵。
裴星悦有些不自在,不过这在皇宫里,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习惯的江湖劲装。
远远的,他看到六角亭子里下独棋的那抹黑色身影,无论是过去的温文尔雅,还是八年之后冷漠冰寒,宣宸唯一不变的是那根铮铮傲骨,挺直的脊梁。
苦难或许可以折磨他,但似乎永远也摧毁不了他。
夏日微风吹拂,撩起宣宸的长发和袖子,微垂的眼眸,是难得的恬淡安然。
裴星悦驻足看了许久,一直到宣宸似有所感地抬眸望过来,才冲他弯起眼睛,满脸灿灿。
宣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禁挑了挑眉,扬起一丝满意的笑。
但很快又嫌弃起来,再稳重的衣裳,穿在这小子身上也挡不住那股跳脱的傻气,心说还不快滚过来,不知道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吗?
“王爷,太后他老人家……”
“滚。”
清清淡淡的一个字,那老太监却再不敢多言,领着战战兢兢的宫女行了一礼,“是,是,奴才告退。”
裴星悦走到凉亭的时候,正好与这群人交臂错开。
老太监抬头仿佛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打扮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惊讶,不过在裴星悦视线对过来时又匆忙将头垂下,低眉顺眼地带人走了。
裴星悦在宣宸的对面坐下,见人正在专心下棋,便没好意思打搅,目光一扫桌面,接着双眼放光,手下意识地往桌上的点心伸过去。
形状漂亮,还是热腾腾的,闻着味儿就知道新鲜软糯,必然好吃。
陪着宣宸上早朝,又去天上宫上蹿下跳,裴星悦的确是饿了。
然而,“啪”手背却被毫不留情地打了一下,只听到宣宸冷冷地说:“什么东西都敢吃,也不怕吃出毛病。”
这不是放在你面前的吗?裴星悦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虽然不疼,但一脸莫名。
怎么了,谁又呛着他了?
裴星悦的目光不禁往一旁的陆拾看过去,后者的眼神往方才太监宫女离开的方向瞥了一下,低声道:“慈寿宫送来的。”
哦……太后,怪不得。
裴星悦顿时眼观鼻,鼻观心,端正坐好,连余光都不瞄那些点心一下,特别听话,不给昭王一点发作的机会!
但是,“咕噜噜……”肚子不太争气,闹空城了。
见宣宸阴晴不定地看过来,他以微笑掩饰尴尬道:“没事,你继续下,我也……不太饿。”
江湖儿女,时常拿骨气当饭吃,饿上几顿,常事。
宣宸看着这互成胶着的棋盘,总觉得心中有股气没处撒,最终伸手一丢,棋子落在棋盘上,瞬间破坏了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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