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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炸响,雨声与梦里的潮湿重合,隋绛坐在床边,双手扶着额,沉默了很久。男人的背影似乎要与幽暗的房间凝在一起,半晌,那个背景轻轻颤了一下,接着,低沉的,带着某种疯狂意味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响了起来。
隋绛捂着脸,笑声愈来愈大,低沉的声音带着令人不安的意味深长,他说:“回来了好,别走了。”
有句话说,先撩者贱。
隋绛一直觉得丛岭挺贱的。
高中刚开学的时候,是丛岭先和他说话的。
开学的第二天早上,他刚到班门口,一个长得很帅的男声拦住了他。那男生吊儿郎当地靠在门口,在他要进门的时候,突然擡腿踩在另一侧的门框上,结结实实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穿着蓝色校服和白色的球鞋,脸上挂着好看的笑,歪头对他说:“咱俩交个朋友呗。”
那是丛岭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回应是,直接凭着身高腿长的优势,从那条腿上跨了过去,没说过一个字。
隋绛自小习惯了别人的瞩目,想靠近他的人不少,虽然对方是个男生有点奇怪,但他也没放在心上。
换成一般人,被隋绛这麽忽视可能也就有眼色不上赶着讨嫌了,但是丛岭不一样。那天之後,他像是跟隋绛杠上了,每天都挡在门口,就为了给他送杯奶茶,然後说句话。
打招呼的方式从一开始的“做个朋友”,变成了後来的“你今天打算和我说话吗?”,一直到最後的“你今天应该和我说话了吧。”
是了,高中三年,班里的三十六个学生,丛岭是他最晚说话的那个。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方过于锲而不舍,逐渐引起了他的逗弄心理,还有那麽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小逆反,总觉得只要和他说了话,哪里就会发生改变一样。
丛岭给他送了半个学期的奶茶。
他从一开始的拒收,到後来随手拿过来放在一边晾着,再到後来他开始没什麽障碍地开始喝,整整用了半个学期的时间。
丛岭的位置在靠门的倒数第二排,隋绛的位置在靠窗的最後一排,所以丛岭总是能成功堵到隋绛。
隋绛记得特别清楚,第一次和丛岭说话是个雷雨天的晚自习。老师去了办公室躲懒,班上没人看管纪律,闹哄哄一片。有传纸条的丶早恋的丶还有前後桌凑在一起讲笑话的。
隋绛被吵得心烦,干脆直接出去走廊透气,转了一圈回来,刚打算进班,冷不防看到班上一个女生突然站了起来。他不知怎的,脚步突然顿了顿,目光跟着那女生看了过去。
女生脸上挂着平常的笑,还跟路过的同学打招呼,大家都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变故是突然之间发生的,隋绛瞳孔一缩,只见她突然一把抓住了後座那个女生的头发,一把剪刀从袖子里滑了出来,一道惊雷落下,那把剪刀“咔嚓”一声,後座女生及腰的长发从根儿上断裂。
接连的雷应景地往下劈,轰隆隆的巨响夹杂着刺目的闪电,班级里女生们惊恐的叫声丶男孩儿懵逼的议论声随之响起。以那两个女生为圆心,所有的人都向後纷纷躲避开。
大剪刀刃口的金属光泽在白炽灯下显得森冷,拿剪刀的女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笑脸,她笑眯眯地把手里的头发扔在了吓呆了的女生的桌上,说:“再敢惹我,这剪子就该开刃了。”
衆人安静了一瞬,不知道谁先带头,班上的同学开始疯了似的往外跑。隋绛被冲撞了几下,不得不向一边躲去,刚站稳身,突然有人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隋绛当时脑袋懵了一下,因为他所在的位置正挨着窗。
他无语地低头,对上一双同样懵的漂亮眸子。那双眼睛的主人呆了两秒,突然绽出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笑,他说:“隋绛,你跑得真快。”
隋绛实在是忍不了了,他擡头看了眼那个将近一米五左右的高窗,皱着眉问他:“你非要走窗是吧?”
丛岭没回答他,他圆圆的大眼睛瞪了一会儿,慢慢地弯了起来。他直起身,挠了挠头,傻乎乎地说了一句:“欸?隋绛,你终于和我说话了啊。”
隋绛:……
他转身走了。
那晚的晚自习过得鸡飞狗跳,两个女生被带走以後,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的聊天。躁动和不安席卷了青春期孩子们的心,所有人的情绪都有些高涨,议论纷纷。
晚自习结束後,天上的雨下得如瓢泼。隋绛没带伞,他把校服脱下来,准备往头上遮挡的时候,他手上突然多了把伞。有人把伞塞进了他的手里,他看过去的时候,丛岭已经顶着书包跑进了雨里,不多时,就蹭到了一个同学的伞。
班上没有人不喜欢丛岭,他长得好看,嘴甜,又会做人,是那种看一眼心情就很好的男生。
同样长得很好,但其实丛岭要比隋绛受欢迎许多。喜欢丛岭的女孩子多,男孩子也都喜欢和他玩,但是他总爱缠着隋绛。每天锲而不舍地跟隋绛套近乎,班上的人开玩笑说,丛岭非要和隋绛做朋友那种执着,如果放在以後追女朋友的话,那能收获一卡车的女朋友。
那天和丛岭说了话之後,隋绛依然不理丛岭,伞没还,奶茶也不要了。
丛岭大概是真的纳闷儿了,有一天下了晚自习,他连家都没回,跟着隋绛走了一路。
漆黑的,长长的马路上,一个走前边,一个走後边,中间隔着两米距离,谁也没说话。
男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专挑深秋落下的梧桐枯叶踩。隋绛安静地听着,到了楼下,连声招呼都不打,径直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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