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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动
“传召传得那样急,还以为是宫中发生了什麽大事呢,竟然连让公子按时喝药的时间都没有。我看圣上就是故意糟践咱们家公子,谁不知道公子就是在大朝会那日病的?”
“说了不去不去就是不听,偏要让公子也去参加那大朝会!若不是在月初的大朝会上吹久了风受了凉……”
夜色朦胧,寇姜一路提着灯笼引周荃珝回屋,吉楠捧着前院正堂的那盆炭火跟在二人身後。听见前头又响起了咳嗽声,吉楠心里的话再也憋不住——
“公子向来睡的就不深,也难入眠,精神本就容易不好,偏偏正旦那日谁都不能不去那大朝会。”
“天都还未亮就得起身,一整日又站又跪又坐的,关键那天风大,公子哪里吃得消啊……”
舜朝历代天子都会在每年开年的元日举行一次大朝会,为受各地臣民拜贺,也为迎春。如今的天子顺承祖制,大朝会少不了。
参加大朝会的人很多,王公宗亲乃至在京九品以上文武官吏以及从地方来上奏的朝集使,甚至有些藩属小国的客使都会到场。
朝会前照例是会有一番大陈设,殿上陈设礼乐丶车乘丶宝玉之类,仪仗庄严得不得了。
朝会之前,服衮冕的天子在衆多禁卫的护卫下乘着御舆到宣合殿正殿外祭天祈福,一切安置妥当後,天子则高坐于宣合殿正殿接受朝臣及诸藩使节的朝参礼贺。
由于还未立东宫,便由当今唯一的皇子先为献寿,其次为右相奏诸州表,接着由左相奏祥瑞,其後为户部奏诸州贡献,礼部奏诸藩属国贡献,太史公奏云物等等等等,诸多议程甚为烦琐冗长。
待朝会结束之後,天子还会设宴赐酒以慰群臣。
那一日,衆臣寅时便得准备进宫,戌时才得出宫,一番下来一整日便就过去了。
“晚间回府之後公子明明发了高热,次日居然还被召入宫中随同乱七八糟的一堆客使们看什麽射箭比赛!”
“公子高热未退,手脚都发软,居然就这麽硬生生地熬了一日!”
“虽说之後的这段时日公子都在府中喝药静养,但风寒还未散尽咳疾还未愈,今日这圣上又发的哪门子疯居然又让人来传公子入宫去!”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吉楠就越来越气,“公子的风寒本就是因圣上而起,若是这回又因圣上风寒加重,我看後日公子干脆也照旧称病在府中养着别去上朝好了!”
“说什麽胡话!”
三人进到晓暮院之时,叶贞已经将晓暮院里的灯都给点亮了。将手中的灯笼挂在檐下,寇姜等吉楠放下手中的炭盆之後踹了吉楠的腿肚子一脚。
“你这麽快就忘了公子的训诫之言?谨言慎行,谨言慎行,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才敢说这样的话!”
“我记着呢,可我心里就是不痛快!”吉楠愤愤,“我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知道这话不能在外头说,我也只在府里说两句罢了。你也别说我,你们一个个的,谁心里能痛快?”
“心里不痛快就能口无遮拦了?”寇姜闭嘴沉默之际,周荃珝倒是开了口。
“小人知错,小人不敢胡说八道了,求公子莫要罚小的跪。”缩了缩脖子,吉楠一脸委屈,“又下雪了,雪夜里罚跪可冷了。”
消停了半晌,眼下又开始飘雪了。
雪片子簌簌地落,比前两日的厚一些,落在人的头顶以及衣襟上,很快就积了一层白。
拴好马,给马喂好草料又净了手,莫栾走进晓暮院的时候头发都已经被雪染白了。小跑了几步进了卧房的廊檐下,莫栾垂着脑袋甩了甩,随後伸手将身上的雪片子拍落。
卧房外堂的门开着,与叶贞丶寇姜一道围坐在外堂炭盆边的吉楠被扑面而来的雪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喷嚏。
寇姜:“跟前两日似的,估计也是落不久的,但一阵一阵的就是不消停。”
“关键这人还不能在外头站太久,否则就会堆出一脑袋的雪,那凉意跟着化掉的雪水直往脖子里钻,别提多冷了。”吉楠喃喃,“这都快元月中旬了……”
“才元月中旬,又不是三月中旬,落点雪着实没必要大惊小怪。”说着,叶贞对门口的莫栾招了招手,“来暖暖手,你今日和寇姜守在宫门外可吹了不短时间的凉风。”
叶贞话刚落,远远地就听到了莳萝的声音——
“我煮了些姜茶,正好一人一碗……”
外堂里的四人一擡头,就见莳萝领着千屈和香附从院门那头走过来了。三人各端着一个呈盘,估计也是未料到这时会落雪,三人谁也未带伞,脚步都比往日快了些。
“姑姑只消叫人来喊一声我们自会去後厨喝,怎麽还能劳烦姑姑亲自送来。”
“就是啊!”
“不妨事。反正我也要给公子送吃食过来,给你们送姜茶只是顺便而已。”
“唉?”正烘着手的吉楠擡眼问,“公子不用喝?”
千屈和香附共端了四碗姜茶来,莳萝端的都是吃食。外堂四人加上身在内室的公子,晓暮院里本有五人。
“公子才喝过药没多久,那药便是治风寒的,你说还喝什麽姜茶?”莫栾忍不住开口。
吉楠十分没好气:“就你聪明!”
莫栾:“反正我就是再蠢笨也比你聪明一些。”
“你才蠢笨,我只是一时没想起公子喝过药而已。”吉楠咕咚几下将姜茶喝下肚,扭头看叶贞:“叶哥你来评评理,你说我和莫栾谁更聪明?”
“你自己犯傻丢人就算了,别拉我一起,我不陪你丢人。”
“好兄弟之间说什麽陪不陪呢,我是真觉得咱们除了日常切磋武艺之外,有时候也得比比谁的脑子更灵光。这样以後就更好定出谁更适合跟着公子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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